卫明诚的心里确实称不上美妙。
刚才说话的男知青和他边上那位一眼瞧见谢茉后,视线屡屡不自觉往茉茉脸上绕。
茉茉讲话时,他眼睛索性不挪窝了,别在衬衫胸前口袋里的钢笔被挤掉都没察觉。
还是站他左近一姑娘瞅见提醒的他。
卫明诚再次瞥那男知青一眼。
男知青被挤到不远处一角,目光艰难越过几层厚的人墙飘过来,却恰好撞上卫明诚沉凝的黑眸,他脸上刚消褪的红一眨眼回返,比之前更甚,血红质变成紫红。
愣忡一会子,男知青视线心虚地游走。
作为爱人的他正当场呢,胆子可不小,一个劲盯着茉茉瞧个没完没了。
卫明诚心里褶子抖了抖。
他伸臂挡住有意无意朝茉茉歪倒的人,刚想低头查看茉茉状况,便听着了这三字“又醋了”。
卫明诚承认心里的确不快。
至于……醋?
不管卫明诚作何想,谢茉确定他周身携着似有若无的酸意。
不浓,但确凿。
他脸上细微的波澜也是有力佐证。
虽然他姿态一派皎然若朗月清风,但眼梢不散尽的冷沉黑雾出卖了他,若不是对他极其熟悉了解,或者方才扫检的不仔细就错过了。
这种想藏却没藏住的表情实在有趣,叫谢茉恨不能拍摄下来留念,可惜她手上既没相机,又没可拍照手机,不过她会画画,想及此谢茉感觉右手都痒痒起来,直恨不得立时铺纸捏笔,一画而就。
谢茉见卫明诚迟迟不语,忍不住伸指掐了掐他胳膊,看他黑雾不再笑意满眼眶游弋的瞳眸落过来,便弯唇问道:“怎么,我说的不对?”
说着,她还狡黠眨眨眼,抬手在鼻前扇了扇,一副“难道我闻错了”的狐疑样子,活灵活现得可以。
那双眼着实透亮灵动,眼睑微微颤动,目光潋滟生姿,欲语还休似的,仿佛说尽一千句一万句调皮揶揄话。
不知想到什么,谢茉歪歪头,故意刁难:“如果你不醋,不为我吃醋,那是因为我不配吗?”
卫明诚答非所问:“很遗憾没能亲眼目睹你上台报幕的样子。”
顿了顿,他又状似风轻云淡般补充了一句:“他们都看过。”
谢茉先是一怔,反应了两秒,才彻底意味到这个“他们”的灵性。
谢茉“噗嗤”一下笑弯了腰。
歇了笑,卫明诚纵容的面庞还徜徉在她细粼粼的眼波里,不知是感慨,还是称赞,谢茉忍不住冲卫明诚说:“你真可爱。”
卫明诚竟一时竟仿似没听懂,怔住:“……”他记忆里从没听过旁人用这个形容他。
等他稍稍回神,就听谢茉宣布:“回家给个开个报幕专场,只给你一个人看!”小手一挥,颇有种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只为博美人一笑的架势。
“可爱”余韵震荡,一贯思维敏捷、材高
知深的卫明诚反应难得迟缓,一个“好”字方自喉间生成,谢茉已悄然拉过他的手,摊开,一笔一划在他掌心写了个字,然后阖上他五指。
触感转瞬即逝,但卫明诚已辨出那是个“茉”字,此时正躺在他掌心,收拢在五指间的“茉”,是谢茉的“茉”。
卫明诚深吸一口,追上她写字的手牢牢抓着。
与此同时,他低低说:“好。”
心被轻轻揉了一把,酸酸涨涨,简直不知该拿如此美好的她怎么办才好。
藉着稠密的人流,两人光明正大紧紧挨在一起,她的肩膀抵在胸怀里,衣摆胳膊交错掩映,旁人很难看出俩人的手是勾拉相握的。
嘈杂哄闹的声音,木板撞合的声音,自行车铃的“叮铃铃”声,风吹树叶的簌簌声……所有的一切好像都成了欢快的奏鸣曲。
他们就这么躲匿于众目睽睽之下——牵手了。
人流渐渐稀疏,两只手重重握一下,黏黏连连分开。
“小谢!”
礼堂门口传来袁峰熟悉的呼喊声。
谢茉跟卫明诚已从门侧挪移到廊柱后,空间相对隐秘,但视野并不蔽塞,站门口略一侧目便可瞧见。
何况谢茉跟卫明诚站在人堆里便如鹤立鸡群,十分抢眼。
袁峰与卫明诚照过一面,卫明诚给他留下极其深刻的印象,即便谢茉被卫明诚身形遮住大半,那身板高大挺拔,如苍柏青松,一身合体绿军装,他眼神着意停顿了一下就认出人来,顺带瞅见谢茉。
公社一行人有的在大院见过卫明诚,但对他都不陌生,毕竟卫明诚是蝉联各个办公室八卦榜首的当事人之一,他们见着自己嘴里嚼咕过的八卦男主角,难免心虚,心虚的具体表现——过度热情。
并非指他们话多,而是笑容大而多。
再说他们哪怕想搭话也觑不着机会,邢主任这个退伍老兵对卫明诚这个好兵代表极具好感,两人一句接一句,不间歇地聊。
“我早见过你。”邢主任笑说,“你的战斗事迹刊登在各级报纸上,带着照片,小伙子非常精神。”
“对你这个战斗英雄,我还专门组织人员研究学习,那些报纸就是主要的研习资料。”
卫明诚笑说:“那我见您更早。那会儿我入伍不久,还是李老警卫员,跟随他一起拜访您所属的四十九师,远远见过您带兵训练。”
邢主任闻言越热络:“这便是缘分了。”
顺势掺了几句谢茉,比方说“谢茉同志工作能力出色”、“小谢工作态度积极”、“好笔杆子”……反正都是好话。
然后,话题再拐回去。
邢主任对受伤退伍转业这件事始终非常遗憾,和同样当兵上过战场、天然便多了份惺惺相惜的年轻军官,聊聊军旅新旧事,算是聊作安慰。
提起李老和四十九师,话题自然转到彼此相熟的人,继而讲到县委即将到任的个军转干部也是出自四十九师,还和邢主任颇有渊源。
“李源,师长接待客人经常用着他。你可认识?”
卫明诚沉吟片刻,说:“个子一米八出头,身形魁梧健硕,眉毛尾梢有一颗黑痣。酒量很高,我记得还有个绰号叫‘酒闷子’。”
邢主任拊掌大笑:“就是他!等他安顿好,咱们找个时间一起再试试他酒量如何了,这些年退没退步。”
卫明诚眼眸几不可察地凝了凝,朗然应下。
观众退潮般散去,极目处,寥落分布了几撮人,永河公社这一波人比他们加起来都多。
知青们看到邢主任与卫明诚聊得尽兴,不由地又凑头拾起之前的话题——品评谢茉爱人。
天呐,谢茉的爱人竟然这么好看!
这是女知青们一致的感叹。
那笔直的身条,那大长腿,那劲受有力的腰,那优越的肩颈,那张赏心悦目的英俊脸孔,最难能可贵的是举手投足间带出的那股气势,锋锐精悍却不外扬,压迫感控制得恰到好。跟邢主任并排站,既不会被压下去,也不会过分耀目反碾回去。
有两个腼腆的姑娘脸通红。
她们纯粹欣赏,没啥复杂心思。
紧张激动的。
“这夫妻俩站一起就四个字——赏心悦目!”
“部队这样长相的多吗?”
“想找对象啦?你上回不还说要找个城里的。”
“那是遇见的男同志还不足够优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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