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狁声音就高了点,很不满:“碧荷是得了眼疾,该叫太医来给她好好诊治了。”
李化吉显然懒得与他多说,只道:“是你吓着尚书了。”
谢狁哼了声:“是,在你眼里,天底下就我最凶。”
户部尚书听得目瞪口呆,只觉这私下与李化吉相处的谢狁并不是他过往熟悉的那个杀人如麻、薄情寡义的大司马,反而更像是个天真烂漫的多情男儿。
后来随着往凌烟阁的次数多了起来,户部尚书也慢慢习惯了谢狁的这一面,他常常能对谢狁那些亲昵的小动作做到熟视无
睹。
所以当看到李化吉这般顶着找人算账的脸色过来时,户部尚书非但没有觉得意外,还很为谢狁幸灾乐祸了一阵。
他迎了上去:“娘娘,陛下独自在里面呢。”
李化吉瞥了他一眼,驻了步:“他今日骂你了不曾?”
户部尚书道:“自从有娘娘替臣请托,照顾微臣这胆小如鼠的性子,陛下便不曾对微臣发过火。”
他边说边感慨,若没了李化吉,他哪能得这般好的待遇?听说吏部尚书前几日,被谢狁发现他有人情往来之嫌,直接不顾刑不下大夫的规矩处罚了一顿,他殿前失仪还能这般好好地保住官位,全靠皇后啊。
李化吉却不揽功,只道:“也是你办事妥当,叫他摘不出你的错处。”
她关切完尚书,方才进凌烟阁。
户部尚书看着她的背影心想,或许也只有皇后这般温柔周道的女郎,才能感化谢狁那颗铁石般的心肠。
他这般想着时,李化吉这温柔周道的女郎已经不由分说,杀进凌烟阁内,气势汹汹道:“谢狁,你将我的婢女们弄到哪里去了?”
她见谢狁坐在上首,听见这话,连眉头都不曾挑一挑,只手按着案桌起身,走下来接她,又怪起宫婢:“还怀着孩子,走得这般风风火火的,也不怕有个闪失。”
李化吉道:“你在乎吗?”
谢狁一愣,道:“哪里的话?我怎能不在乎?”
李化吉便想到他连孕肚都不肯摸一下,就觉得他这话说得急了,可现在也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她只抓着一件事:“还请陛下明示,碧荷她们究竟犯了什么宫规,要被你送去受刑?”
谢狁理所当然:“碧荷身为你的大宫女,却不曾约束底下的宫婢,遏制攀龙附凤的不良风气,自然要受刑。”
李化吉闻言就愣住了。
她虽然想过是因为春杏的事,但也不敢想真是因为春杏的事。
“可是,”李化吉心想,是她纵容了春杏,她道,“春杏之事,我是知道的。”
谢狁好像也不意外,神色淡淡地道:“碧荷未行劝谏之责,更该罚。”
李化吉怒道:“谢狁,你不要太过分,碧荷只是宫婢,我若一意孤行,她又能如何?”
谢狁正色道:“既知主子所行之事不够明智,也不利于她,身为奴婢却没有死谏,更该死。”
“你!”李化吉深吸一口气,愈发觉得谢狁不可理喻,“错得既是我,你为何不来找我算账?”
谢狁压着长眉,将眼眸里浓烈的情绪往下压制着,不敢吓到李化吉,可是他仍旧顶不住委屈道:“你以为我不想吗?李化
吉,你以为我不想吗!如果可以,我真想挖开你的心,看看你的心与旁人的心相比,究竟是心更薄一些,还是里面流淌的血更冷一些!”
李化吉道:“好端端的,与我的心有什么关系?我难道不贤惠,没有认认真真履行皇后的职责吗?”
谢狁却道:“是,你很好,你贤惠,你是个很好的中宫皇后,却偏偏对我不好。”
李化吉简直气笑:“这几个月上书参我牝鸡司晨的折子不少,民间流行的戏本子我也知道,谢狁你装什么深情?现在开始怪我不知好歹,不肯珍惜你施舍给我的独宠,背地里你却连我的孕肚都不屑摸。”
谢狁震惊地看着李化吉。
那样子,像是很意外李化吉竟会发现这点。
李化吉顷刻明白过来:“六部官员已定,你的政务相较过去已轻松许多,却仍夜夜晚归,就是为了隐瞒这点,是不是?”
她厉声诘问:“谢狁,你回答我。”
谢狁方才有点慌:“我不是不屑摸,也不是装,我确实心悦你,只是我……”
他很难跟李化吉去承认他并不喜欢这个孩子。
这个拼命地吸食李化吉的养分,让她变得憔悴的孩子。
可是这种话是不能对李化吉讲的,她生长于一个美满的家庭,她不能理解这样的不喜欢,也会因此更加厌恶他。
谢狁不说,却让李化吉更确信了这个误会:“你说啊,你怎么不说了?当时是你非要这个孩子的,我并不想要他,是你执意要将他带到这个世界来,你现在却不喜欢他,你要他怎么办?”
一个孩子,不得母亲的期待,也没有父亲的喜爱,这个孩子该怎么活下去呢?
李化吉突然感觉到一阵莫大的悲哀。
她咬咬牙:“我去问太医,七个月的孩子,还能不能打。”
谢狁急了:“你说什么?你别冲动,你这样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李化吉道:“那也是你害的。”
谢狁深吸一口气,拽着李化吉的手收紧,不叫她挣脱一分道:“我没有不喜欢他,既是你的孩子,我会努力待他好。”
李化吉听到这话,觉得心力憔悴:“谢狁,你不觉得你这话很矛盾吗?你若当真喜欢他,对他好这件事还需要你努力?你能不能别骗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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