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电梯时两人一前一后,按理说这会儿该松开了,不然都没手开锁了,但俩人都没松,他俩有时就跟刚恋爱的小年轻一样。
“要不先……”何乐知话说到一半,看着倚在门上的周沐尧,话音收了回去。
他们松开手,韩方驰过去开门。
“怎么过来了?”韩方驰问。
周沐尧往旁边让了一步,动作迟缓,没有回答,只沉默地看着何乐知的手,又直直地看着他的脸。
韩方驰开了门,周沐尧没有要进去的意思,他不进去何乐知也得在外面站着,总不能在走廊闹。
“进来。”韩方驰说。
周沐尧头倚着墙转了个身,垂着眼进去了。
他眼睛通红,靠着玄关,轻笑了声说:“我就想亲眼看看。”
其实周沐尧比起去年已经很少喝酒了,挺长一段时间以来就喝了这两次,每次喝完都痛苦。
“我到现在都想不通,你俩怎么会在一起呢?”周沐尧的视线分别落在两人脸上,自嘲地笑了声,声音里带着重重的鼻音,“你们要是在一起了……这些年,不就是拿我当傻子吗?”
他皱着眉,不解地问他们:“那我这些年算什么啊?”
他是朝着韩方驰说的,何乐知却开了口:“你说你算什么?”
周沐尧转而朝向他,定定地看着他。
“当初我追你那么长时间——”周沐尧想想那时的自己,又是一笑,哑声问,“乐知,你真喜欢过我吗?”
何乐知也看着他,眼神里全是不解,他甚至因为过于错愕而笑了,问周沐尧:“你说呢?”
一个喝醉了的人,正常不应该跟他计较这些。但他问的这些问题,等于把何乐知的这八年碾碎了,让它一文不值。
哪怕是因为周沐尧犯了错才分的手,即便因为周沐尧的出轨念头使得这段八年的恋情不得善终,可何乐知直到现在,都没因为结局的狼狈牵连过前面那八年。
那是何乐知全然投入的那么多年,他年轻的、完整的、炙热的多年时间。
何乐知手指都有些发颤,重复问了周沐尧一次:“我喜欢过你吗……你说呢?”
何乐知喜欢过吗?
周沐尧从那天晚上想到现在。
何乐知是个透明的人,他的心、他的爱,都是透明的。
周沐尧不清楚吗?
他在这些天里自虐一样地回忆何乐知的爱,那些让人心都被捧起来的好,周沐尧没感受过吗?
他跟过电影一样一幕幕在脑子里重演了那么多遍,何乐知半夜站在他楼下对他笑的眼神,周沐尧不记得吗?
他无非就是不能接受。
不能接受自己把何乐知弄丢了,也不能接受跟何乐知在一起的人是韩方驰。
这让周沐尧太痛苦了。
他俩只要是聊曾经,那就是韩方驰不能参与的话题,那是跟韩方驰完全没有关系的时间,完整地属于他们俩。
韩方驰倚着墙,沉默地看着他们在面前对视着聊“喜欢”。
周沐尧像是偏想听何乐知自己说。
他红着眼睛,问何乐知:“所以呢?喜欢过吗?”
何乐知深吸了两口气,转开脸,不再看他。
“差不多得了。”韩方驰沉声开口,“过去的事儿了,喜不喜欢有意义?”
何乐知看向他,韩方驰仍看着周沐尧,说:“你俩因为什么分的,不记得了?”
周沐尧看过来,韩方驰盯着他说:“别说这些浑话。我俩当时但凡动过半点心思,都没你这些事儿了。你从我这儿认识他的,你也忘了?”
周沐尧像是要说话,韩方驰把他顶了回去,视线黑沉沉的,“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呢?心里放一个,身边有一个。我们没那么不干净。”
韩方驰从小当他哥哥,习惯了照顾他,本来也不是个刻薄的人。
这应该是韩方驰跟周沐尧说过的最重的话了。
周沐尧张了张嘴,好半天没出声。
他眼神里带着陌生,混乱的脑子里是他和韩方驰从小到大的很多画面。韩方驰是完全可以信任的,是可以依赖的。周沐尧朋友那么多,可韩方驰是不一样的。
可偏偏是韩方驰,周沐尧恨恨地看着他。
想要让一对情侣一起被刺伤,感情越深刺得越疼,刺得他们流血,最直接、轻易、阴损的箭,就是提及从前的亲密行为。
情侣那点私密的事儿,前任当着现任的面提一句,无论是概括还是细节,必定会在他们的亲密上割一刀。哪怕他们再不在意、再大方,想把这一刀抚平,也需要时间。
周沐尧没再去看何乐知,只看着韩方驰。
不甘裹着恨,无数能刺伤对方的话就在嘴边。
最终周沐尧笑了声,站直了,盯着韩方驰,咬着牙吐出两个字——
“孤儿。”
何乐知骤然瞪圆了眼睛,韩方驰也下意识去看他。
猝不及防的两个字,措手不及地砸过来,使得韩方驰看着何乐知的视线里带着茫然。
“你真以为就他自己知道啊?”周沐尧嘲讽地说,“真当是你俩守着的秘密呢?”
周沐尧点点头说:“的确是孤儿能干的事。”
“——周沐尧。”何乐知声音彻底冷下来,喊他名字。
周沐尧转过头。
“滚。”何乐知没看他,指着门说,“现在,滚。”
周沐尧又笑了声,开了门,说:“你俩天长地久。”
门在他话音落的一刻合上,不轻不重的关门声撞着人的耳膜,即使是门响,却在这一刻格外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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