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乐知喜欢运动。从前他们这一撮人大概分两派,一半是爱玩爱闹但是不爱动的,放假如果不出去玩就在家宅着打游戏,另一半喜欢运动,放假了经常约着打球、游泳、爬山这些。
韩方驰跟何乐知都是后一半,周沐尧是两头都沾,哪边有什么活动他都去。打游戏、K歌他行,去爬个山他也能跟着。他就是喜欢凑热闹,玩什么都行。
近几年大家都忙起来,很少约这些了。从前何乐知和韩方驰一块儿运动的时候不少,尤其上学的时候。
因此当第二天早上,何乐知在小区门口打开车门,看见穿着速干衣、止汗带窄窄一条暂时扣两圈缠在手腕上的韩方驰,还短暂地恍惚了下。
韩方驰从后座拿了个纸袋给他,里面是一个三明治和一杯咖啡。
“谢谢。”何乐知接过来,道了谢,又说,“你今天看着有点年轻。”
韩方驰沉默了下,说:“何乐知,我都没大上你一岁。”
何乐知笑起来:“没有说你平时不年轻的意思。”
韩方驰没说话,何乐知接着解释:“就是平时看着严肃,今天像以前的时候。”
“我怎么严肃了,”韩方驰挑眉,“不就给你拔颗牙?”
何乐知一下子笑出了声。
一起过来徒步的一共七个人,他们俩单独开车来,剩下五个人开了辆商务,晚他们二十分钟到的。其中有两个是韩方驰朋友,关系挺熟,是徒步领队。
韩方驰介绍之后,互相打个招呼就算认识了。
“拉个群?我把轨迹发上来。”一个朋友说。
群里发了轨迹,还发了注意事项,两个领队,一个在队首,一个在队尾,看着挺专业,平时应该经常带队。
何乐知来过这里几次,这是省内比较适合越野跑的一座小山,之前在这举办过越野跑比赛,有官方路线,他对这里并不陌生。
除了韩方驰以外的几个人都装备齐全,有人拿着登山杖。
何乐知换了鞋,给自己戴上护膝绑上护踝,越野跑的轻包背在身上,里面已经装了水袋。
韩方驰就简单许多,就是平时运动的一身速干衣,背着个双肩包,里面放了两瓶电解质水。
“方驰没来过,你跟我一起。”队尾的领队朋友说。
韩方驰说:“不用管我。”
“你别自己,你再走丢了,我带你。”朋友热心地说。
“不用你带。”韩方驰又说,“你话太多。”
朋友“啧”了声,无语地说:“你是不是不知道好赖啊!”
何乐知笑着说:“他跟我一起就行。”
“那我不管了。”朋友一甩手说,“还嫌我话多!”
朋友知道何乐知参加过越野跑比赛,还跑过全马,不管他们了,把韩方驰交给他管。
朋友先上去了,韩方驰跟何乐知说:“你跑你的。”
别人看韩方驰没有登山装备,以为他没玩过,只有何乐知了解,所以也没客气,说:“我跑一会儿等等你。”
“我跟着你,去吧。”韩方驰说。
何乐知喜欢户外运动,他玩惯了这些,但也好久没出来了。
对喜欢运动的人来说,能够运动到把汗出透,把最后一丝力气榨干,是件痛快事。随着体力的逐渐消耗,大脑也会随之放空,除了继续向前,再没别的思考。
韩方驰有意和他保持一段距离,让何乐知能感知到的空间内只有他自己。
何乐知跑几公里就停下来等等韩方驰,韩方驰不用他等太久就能追上来,然后朝他抬抬胳膊,示意他继续。
这是这段时间以来,何乐知最痛快的一天。随着力气一点点消失,反而有种新的能量被注入进来,陈旧而沉郁的大脑像是被缓慢地更新和唤醒了。
眼前的一切迅速地从两边飞驰而去,像一道道虚影。他穿过丛林的夹缝,在不算宽的山道上穿行而过,时间和空间都变得漫长,又无意义。
这样不顾一切地奔跑时,好像一切都能被抛在过去。前方只有树和风,还有暂时看不到尽头的远方。
路程过半,何乐知停下来不再跑了。
等到韩方驰赶上来,何乐知从背包里拿了蛋白棒和牛肉干,和韩方驰分着吃了。
两人汗都出透了,跟洗了澡一样。何乐知躺在一处巨大的石头上,韩方驰坐在他旁边,胳膊反拄在身后,屈着一条腿。
“一会儿还跑吗?”韩方驰歇了半天,说话时仍带着点喘。
何乐知摇头:“不跑了。”
“不用顾虑我,我等他们也行。”韩方驰侧头看过来,“路线你熟就可以,别跑丢了。”
何乐知躺那儿看着他,心率虽然已经降了下来,胸腔却仍然起起伏伏,呼吸间有种透彻的畅快。
“不了。”何乐知抬起胳膊,用护腕擦掉额头上的汗,笑笑,“爽了。”
韩方驰没有任何能擦汗的东西,把衣服下摆一翻随手抹了把脸,长呼口气说:“爽了就行。”
后面的半程何乐知是跟韩方驰一起走下来的,有意等等另外几个朋友,走得并不快。一直到了山下也没和他们会合,两人坐在小卖部外面的椅子上吃吃喝喝,各啃了一根玉米。
等那伙人下来,他们俩已经拉伸完了,正倚着椅背闲聊。何乐知身上的装备都卸了放在一边。
“牛啊。”领队朋友遥遥地冲他们竖了下拇指,又问,“你们是不是抄近道儿了?”
“按你给的路线走的,”韩方驰说,“对他来说小意思。”
“你呢?”朋友问。
“我?”韩方驰摊着胳膊,诚实地说,“苟延残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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