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这个动作,他最是熟练。
迟央淮将尸体搬回房间,躲在房间里光明正大地盯着刚刚被抚摸过的手,目光停了片刻,随后缓缓攥紧,嘴角勾起一个极浅的笑。
贺兰梓下楼后挑了个凳子坐下,单手托腮,有些出神,精致的脸上即使没有表情,也足以让人神魂颠倒。
迟央淮从外面将房间门锁死,将门外的走廊仔细做了一番清洗,确保看得见的地方都没有血迹。
即使只待片刻,他也要确保这里的环境不能碍了她的眼。
外面的雨只下了一会儿便停,像是小姑娘的脾气,来得快也走得急。
贺兰梓起身望了一眼外面,天空一碧如洗,明朗的天气显然适合出门而不适合躲藏。她轻轻一掸身上的灰,重新戴上面纱,看到收拾好背囊的迟央淮,面上表情淡淡,“走吧。”
迟央淮点头应好,去后厨找了些油,浇在周围。两人出了客栈门后,他朝这儿丢了个火折子,一把大火轰的一声烧起来,迅速瓦解掉所触碰到的一切,红烟滚滚,隔着燃烧的火焰,只见两个晃动的身影渐行渐远。
光线接次变化,月亮赶走太阳,星辰拉起帷幕。
行至天色稍晚,贺兰梓和迟央淮才从这荒郊野岭赶路到了繁华地带。
迟央淮是不舍得让贺兰梓睡在腌臜地的。
“两间偏静的客房。”他熟练地用两个假身份在客栈登记,递了银两,带着贺兰梓到了房间。
刚刚从黑店了搜刮了不少,钱不成问题。
“阿姊,热水已经准备好了,你且安心沐浴。”顿了顿,迟央淮又继续说:“我出去把那双舞鞋给小妹买下来。”
来的路上有一家鞋铺,贺兰梓的目光在一双舞鞋上停留了一小会儿,片刻的停留,迟央淮已心领神会。
贺兰梓对他的细致观察并不意外,只是将视线放到背囊上。
迟央淮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补充道,“多一双鞋而已,不碍事。”
“……去吧。”
迟央淮关上房门出去了,买好鞋回来再重新敲响房门。当听到里面应允后,他才推门而入,将房门关上。
贺兰梓已经沐浴完,半湿的头发理在一侧,发梢挂着水珠,不停滴落。
她的身上只裹了一件素净的白衣,双颊因沐浴而晕染上些许微红,削弱了她的冷艳感,降低了攻击性。她对着镜子卸下口脂,睫毛上的细小水珠顺着她眨眼的动作消失不见,国色天姿。
所谓美人,淡妆浓抹总相宜。无论什么样子,无论看多少次,都会被反复惊艳。
迟央淮避开视线,同时停止自己的遐想,娴熟地拿起沐巾在她旁边坐下。
“阿姊。”他只这么喊了一声,贺兰梓便知道他要干什么了,她简单应了一声,侧过身子,拿起刚刚迟央淮放在她面前的舞鞋细细端详。
乌黑秀丽的头发带着淡淡的草木香,似有似无,总在人要忽略它的时候强调一下自己,调皮而妩媚。
他用沐巾拢起她的秀发,轻轻擦拭着成串流下的水珠,瞥见她耳后残留的水渍聚滴而下,直直落在锁骨上。
迟央淮喉咙微动,隔着沐巾,抬手轻轻擦去。水珠浸过沐巾,带来丝丝凉意,他却觉得心口发烫。
贺兰梓微微偏头看他,却同以往一样,看不出他有什么起伏的情绪,瞧了他一眼,她便继续低头摩挲舞鞋上面的刺绣,“倒是勉强能与落落相配。”
迟央淮不懂这些,只是附和她的话语,继续擦拭着头发。擦拭完毕后,他从背囊里拿出两个瓶罐,其中一瓶装的是桂花油,另一盒里装着雪花膏。他自己拿过那瓶桂花油,再把雪花膏递了过去。
迟央淮倒出一些在手上,用桂花油温柔仔细地帮她打理头发。贺兰梓则用一些雪花膏抹在手上,细细匀开,残留的油脂在灯光的照射下微微反光,最后渐渐化开。
手如玉笋,白嫩细腻。
迟央淮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脑子里竟突然想象起水珠从她的手背上擦过,从指尖淌下的画面,短暂失神。
“师父那边可有消息?”
听到贺兰梓的声音,他迅速回过神来,快速地眨了眨眼,“还没。”
“这样啊……”贺兰梓微微眯眼,脑海中浮现出几张面庞,心里似乎考量着什么,但很快压下心思,嘴角牵出一个极小的弧度,与这春日夜晚一同渗出凉意。
迟央淮看到她的表情,很快明白她在想什么,“他们没那个胆子动师娘和小妹。”
“这也说不准,对吧。”贺兰梓扬头笑了笑,明眸皓齿,让人神摇意夺。
“……是。”迟央淮手一顿,拿起桃木梳默默为她梳头,不再吭声。
虽然他不是很想用睚眦必报这种贬义词来形容他的阿姊,但——贺兰梓就是这样。甚至只要察觉到了别人的念头,即使对方没有动作,她也会先发制人。他有时候甚至会想,她能不能再坏得彻底一点,这样他就敢……
不,也是不敢的。
更何况,这跟坏差远了,只是一个缺点而已。
丝毫不影响她众星捧月,让人心向往之。
他放下了桃木梳,看了一眼窗外,浓浓黑夜不及他眼里的郁色。
“阿姊早点休息。”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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