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昔钧说这句话时,戏台上方唱到“草蒲团做不得芙蓉软褥”,但她一语毕,台上色空已然唱至下一句,而这下一句恰恰是——
“奴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汉”。
听了这句,二人心中皆是一动。
谢文琼心道:细细想来,她倒是没有那些个可恶的男子习气,可惜白白投了男胎。
岳昔钧心道:娘亲们为了我不步她们后尘,才叫我在军中女扮男装,如今也算是将要熬出头来,待回到家乡,自然改换女子装束,试一试脂粉裙钗。
岳昔钧一手捧茶,一手指了一指一旁的蒲团,笑道:“殿下,‘草蒲团做不得芙蓉软褥’,纵臣有千般不是,废了臣的双腿,万方也不好交代不是?”
谢文琼没有拿到茶盏,已然有些不悦,听此语有拿天下人悠悠众口来堵她之意,又添一分不悦,道:“瞧来驸马吃了这许多苦头,却未曾学乖,言语间也不细思细量,如此还叫本宫开恩么?”
岳昔钧自然知道是这个道理,但一来她胸中也自有几分傲气,二来她生来二十九载,哪里见过公主这般残忍的天真,只觉逗她之后,见她气鼓了双颊,又不能真喊打喊杀的反应煞是有趣,当真对公主哀哀告饶反倒无有意思了。岳昔钧向来喜怒于面于心皆是淡淡克制,对外人向来是从不多言,万事鲜有能起兴致之事,如今好容易逮住一件,纵然受些皮肉之苦,于她也是值得。
岳昔钧重把茶送上,道:“殿下,请饮茶罢。”
谢文琼与她对视一眼,试着伸手取了,这回果真不再生波折。
谢文琼呷饮一口,又将茶盏放至岳昔钧手上,道:“淡了。”
岳昔钧将茶盏放回几上,往壶中添了一回茶叶,待给谢文琼换了茶水,沈淑慎也把茶盏往几上一放,口中倒客客气气地道:“有劳。”
岳昔钧停手不斟,微微笑道:“沈小姐这便不是了。”
沈淑慎道:“怎么是我的不是了?”
岳昔钧道:“我为殿下看茶,乃是臣子本分。沈小姐如此呼喝,敢莫也是君么?”
沈淑慎道:“不敢。驸马好生伶牙俐齿,不愿为举手之劳便罢,何必讲这些话来编排我呢?”
岳昔钧道:“怎敢编排小姐,只是小姐使唤在下,总该问过殿下才是。”
谢文琼道:“她使唤你,何必问我?”
岳昔钧道:“臣要‘恪夫道,亲亲尊尊’,自然要问过殿下。如若旁人有不会说的,讲臣向沈小姐大献殷勤、眉来眼去,就不好了。”
沈淑慎道:“驸马此言差矣,此间无有旁人,怎会有人嚼舌?难道驸马是在说殿下治下不严么?”
岳昔钧心道:这般绵里藏针之人见了千千万,倒不如公主通透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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