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晃掏手机拍了一张,发给陈亦司。
【没意思:啥啊。】
【没话说:邵明曜以后的学校。】
【没意思:昂,挺大的。】
林晃对着那几个字有点无语。
陈亦司没文化,搭不上这种话题。
但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表达什么,看了一会儿那张照片,切回地图软件接着走。
再往东是镶嵌在一起的居民区和商业区,林晃步子慢吞吞的,脑子里那根弦好像松下来了,他想起邵明曜说过,英中是高考强校,像他这种不参加高考的可能进不了重点班。
那咋办,尖子生好像都挺在意这个的,邵明曜也不能免俗吧。
林晃边走边琢磨,心情彻底放松下来。
地图显示快要到超市时,身后却突兀地响起警报,尖锐刺耳,划破整条马路。
林晃僵滞在路边,恶寒沿着头皮爬遍四肢百骸,指尖霎时浮出一层冷汗。
车辆紧急避让,一抹抹鲜红闯进余光,消防车队呼啸着冲过。
一,二,三,四辆。
是重大火情。
远处某片居民区突然传
() 来一声沉闷的轰隆。
二次爆炸。
一团黑烟从那片楼顶飘散开,路人停步,一边拍照一边讨论。
林晃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的家,好像拦了辆空出租。
掏钥匙时手哆嗦,半天才把门打开。
跌跌撞撞跑回屋里,一头埋进枕头,大口喘气。
火场里,浓烟堵塞鼻腔和喉咙,人会疯狂想咳嗽呕吐,但又迅速陷入窒息。
到处都是浓烟,一氧化碳让人头晕目眩,皮肤越来越痛,什么都看不见,无法张口呐喊,只能无助地听着噼里啪啦的燃烧声。
眠蝶当年被判定为电火。说是一只小煮锅没断电,起火后殃及了其他电热器。
后来街坊提起时都说,那么多烤箱没惹祸,反而折在了小电锅上,这家人的不幸真是一茬接一茬。
还有人感慨,庄心眠那么细心的女人,怎么会犯这种疏漏呢,真可惜。
不是庄心眠。
是……
林晃紧紧地攥着枕头,手指几乎要插进去。
他努力把火场的画面从脑海里赶出去,但耳边却又浮出另一个声音。
“大夫说指标没问题,那你跟老子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张嘴啊!说话!”
脱掉律师西装后,林守定就变成了一只野兽。
林晃站在妈妈身后,他能感觉到家里的男人很危险,但不明所以,只本能地缩在妈妈身后寻求庇护。
“守定,不要当孩子面说这些。”庄心眠低声劝,“你越这样,他越好不起来。”
“闭嘴!”林守定怒喝,“我家几代精神都没问题,你看看你生的这个冤种!”
“我家也没问题。”庄心眠言辞笃定,“所以晃晃绝对不会出错,你多给他一点时间。”
“放屁!几年了?”林守定扯了领带,“要么再生一个,要么离婚!你自己选!”
林晃听不懂,只下意识抓紧了妈妈的腿。
庄心眠语气坚定,“那就离婚吧,守定。”
话音落,男人却一拳把她挥倒在地,薅着头发拖起来扇巴掌,“离婚!让你离!让你离!”
那晚林守定跑了出去,外面下了很大的雪,他再也没回来。
认尸时林晃站在外头,看妈妈签字,警察在旁边小声交谈,提到“酗酒”“冻死”字眼。
庄心眠从里面出来,眼角还满是淤青,但神色平和,用一只手蒙住了林晃的眼。
她的掌心拢着,不去压他的眼皮,林晃能感知到的只有柔软的手指,轻轻搭在眼眶两边。
“晃晃。”她轻柔地吻他的额头,“爸爸出了点意外,以后你待在妈妈身边,别乱跑。”
林晃猛地从床上挣起,汗透全身,左手纱布散开了,伤口渗出血,盖过碘酒印。
他把小狗玩偶搂在胸口,感受着自己剧烈的喘息。
凌晨一点。
回来时大概不到九点,感觉只是趴了一小
会儿,但已经过去四个小时。
完了。
出现发病前兆,最好的方法是先吃点东西,再去公园散步二十分钟。
这是小时候医生教的,他很多年没发作过,但还记得清楚。
可家里没吃的了,大半夜也没有公园可去。
林晃咬着嘴唇的干皮,半晌,抓起小狗玩偶,到院子里邵家那棵大树伸过来的枝桠下,贴墙坐在地上。
也算是个小公园吧,或许。
他点开外卖软件,找到一家深夜豆浆,配送要70多分钟,配送费24块。
林晃机械地点了一堆,脑子里发蒙,也没看最后是多少钱。
点完后把手机往地上一扔,抱膝养神。
夜晚太寂静了,入秋后连知了声都没了。
过了一会儿,一墙之隔却忽然传来哈赤哈赤的喘气声。
低沉温柔的声音随之响起。
“北灰,狗不能吃巧克力。”
林晃耳尖一动,抬起头。
邵明曜声音低,除非两家都开着门,或者他故意,不然是听不见他说话的。
林晃忽然意识到邵明曜此刻也正蹲在墙根下,他们之间就隔了十来公分的距离,那些低低的话语声才能通过墙的传导被他听到。
“邵明曜。”
他脑子里还浆糊着,已经开了口。
隔壁一下子安静了。
好半天没回应,他开始怀疑刚才是幻听,那边根本没人。
“大晚上不睡觉,干什么。”
他在。
林晃胸口急促起伏,定了定心神,忽然想到什么,手伸兜里摸出小药瓶,往墙对面一抛。
北灰嗷地叫了一声。
“搞什么,你吓到北灰了。”邵明曜没好气地说,“这什么,这……”
“杏核。”林晃靠着墙说,“就是以前的,不是新买的。”
邵明曜难以置信,“你什么时候从我窗台上偷走的?”
林晃连忙解释道:“没偷,这是第二枚了。”
上次用了一枚,他就又拿一枚装进小药瓶里,习惯了。
他顿了顿,小声问:“我有好多呢,你还要吗?”
“……”
隔壁传来邵明曜一声深吸气,“这次又要我干什么?”
林晃正要开口,邵明曜紧接着又说:“一样的要求只能提一次,你少拿这玩意再来哄我。”
林晃略遗憾地开口:“不是,我想要你手里的巧克力。北灰不能吃,能给我吗?”
邵明曜冷道:“想和好就直说,不要找这种白痴的借口。”
“不是的。”林晃耐心解释,“我饿了,家里没东西。不是巧克力也行,上次给你的杏桃排还有剩吗?”
“疯了吧你。”邵明曜语气里透露着不可思议,“就给人那么丁点吃的,还带要回去的?”
小药瓶被无情地抛了回来,口敞开,杏核还卡在里面。
“我不要。”邵明曜说。
林晃看着那个药瓶,半天没再出声。
他听着邵明曜牵狗回了屋子,还关上了门,好半天,又把头埋回膝盖。
不给就算了。
过了十来分钟,隔壁的狗又突然开始叫,这次格外兴奋,充满渴望。
林晃正纳闷它是不是梦到母狗了,院门突然被敲响。
邵明曜端着一碗面,站在他家门口,脸很冷。
大海碗,清汤宽面条,卧了两只荷包蛋,撒了芝麻,配了酱牛肉,还有一小把一看就很难下咽的青菜。
“让开。”
邵明曜不耐烦地掀了掀眼皮,“有没有点眼力见,再端一会我手要烫掉皮了。”
“哦。”
林晃立刻闪开身,“请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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