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帘被挑起,眉眼清隽漂亮的少年走下马车,正是楚沛安,抽高的个子褪去了稚气,眼神淡淡的与谢鹜行越发相似。
跟在他后面下来的则是陆步俨。
楚沛安抬眼望向云雾缭绕的山头,“父皇母后就在此处?”
禁军道:“回皇上,据探子说,太上皇与太后正是在此。”
楚沛安命禁军开道:“走吧。”
一行人来到山腰处的一间篱笆小院前,透过篱笆栏,可以看到小院内的样子,一口井,一片小菜园,一架秋千,秋千下还有一株不足寸高的寒泊。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的声音,一个身着青衫,身型颀长清雅的男人从屋中走出来。
他嘴角含着笑,似乎在与屋中的人说着什么,眉眼经岁月沉淀的越发雅致。
抬眼看到篱笆栏外的人也不惊讶,淡声道:“找来了。”
楚沛安走上前,不卑不亢地拱手道:“儿臣见过父皇。”
这一年多来,他这父皇带着他的母后去了不止一处地方,每每等他赶去,就已经人去楼空,只剩下一株栽种在那的寒泊。
谢鹜行端看着面前高出许多的儿子,须臾点点下颌,“不错。”
楚沛安握了握手心,这么多年来,似乎是父皇第一次夸自己,他抬眸问:“母后呢。”
屋内,雾玥听到动静疑惑的走出来,柔风吹拂着她的发丝,一年多的时光,除去多了一份柔婉,面容依旧璨艳的如同少女。
看到小院内挤满乌泱泱的人,雾玥愣了一下,目光落到楚沛安身上,惊喜一下涌了上来,“安儿!”
楚沛安也同样欣喜看着自己母亲,只是他现在已经是皇上,是天下的表率,早就不能像过去那样扑过去抱着母亲,他走上前恭恭敬敬的行礼,“儿臣给母后请安。”
雾玥将安儿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喜出望外的朝谢鹜行道:“真是与信上一样好。”
谢鹜行轻笑:“我还能骗你不成。”
“信?”楚沛安眼中流露出困惑。
雾玥抿着唇笑笑,朝他招手,颇有些神秘献宝的味道:“跟母后进来。”
楚沛安随着雾玥走进屋子,只见她取来一个小匣子,打开给他看。
楚沛安凑过去目光,里面是一摞摞的信纸,写得全是他在朝中的诸事,如何面对大臣的刁难,又是如何与之周旋破局。
雾玥弯起的笑眼里满是骄傲,“安儿果真如当初说
得那样,成为你父皇一样受人敬仰的君王。”
她抬手想摸摸安儿的脑袋,想到他现在是一国之君,又将手放下,夸赞道:“安儿长大了。”
楚沛安是后来才想明白,自己中了父皇的计,他以为自己被抛弃在了宫里,无人管他死活,于是越是找不到两人的踪迹,他就越是不甘心。
可原来,父皇和母后一直都关注着自己。
也意识到,如果父皇存心不想被自己找到,自己今日来这里,恐怕又只能看到一株寒泊。
楚沛安在屋子里和雾玥说话,听着母后一声声的关切,他才露出这个年岁孩子该有和暖。
中饭是三人坐在一起吃的。
吃过饭,楚沛安朝谢鹜行道:“父皇,儿臣有几个问题想像父皇讨教。”
雾月总是有些紧张这两人不能好好相处。
谢鹜行一抬下颌,“正好,我要给你母后捉兔子去。”
父子俩一前一后走在林间,楚沛安一改在雾月面前的乖巧,说话间也有了那么几分掌权者的味道:“父皇说,只要我强大了,就能接回母后。”
谢鹜行嗓音淡淡:“你觉得你带的走?”
楚沛安抿住唇,已经会扑食的小兽在父亲面前仍然显得渺小。
他清楚,自己想要胜过父亲还差得远。
“父皇根本就是为了私心,独占母后。”楚沛安咬牙切齿,“你就不怕我告诉母亲一切都是你的诡计。”
“说出来让你母后为难么?”谢鹜行冷冷看着他,又忽然觉得,当初的小玩意儿现在能与自己对峙了,莫名有趣。
难得有了耐心与他说几句真心话,“我是自私,你想把她接回宫就不自私么。”
“你应当也知道这天下江山是怎么夺回来的。”谢鹜行看着他。
楚沛安目光动了动,他过去懵懂,现在当然一清一楚。
所以他对父亲有畏有憎也有敬。
“你身体里流了楚家的血,现在这责任就是你该担的,我为你铺平前路,对你没有愧疚。”
“你母后被困在冷宫十几年,甚至于没有看过外面的春夏秋冬,你还想让她一生都在宫里?”
“你难道就不希望她去看看这世间万物。你若是有担当,就该走好后面的路,让你母亲心安。”
楚沛安被一个个凌厉的问题敲得节节败退,眼神变得犹豫。
他维持着镇定,对谢鹜行道:“我有些走不动了,父皇恕儿臣不能相陪。”
谢鹜行看着转身走远的儿子,没什么情绪的对一旁随侍的护卫道:“去将太傅请来。”
谢鹜行一路缓步走着,听着陆步俨与他说朝中之事,目光则寻看着四周。
“皇上倒底年幼,处理起政务并不轻松,不过皇上聪慧过人,虽与您不和,但该借您势的时候一点不含糊,那帮想拿捏他的官员,都是被他这么压下去的。”陆步俨是楚沛安的授业之师,也算是看着幼帝成长起来了,那么点大的孩子被逼到
这个位置,欣慰也感慨。
谢鹜行则是不以为意的笑笑,那小玩意倒是也真没让他失望。
陆步俨没指望谢鹜行能动容,注意到他一直看着周遭,不解问:“不知太上皇在找什么?”
“兔子窝。”
陆步俨抿唇。
楚沛安回到小院,雾月正将自己亲手为他缝制的衣裳拿出来,一件件叠好。
“你父皇呢?”
“你来的正好,看看合不合身。”雾月拿着衣裳给他比划,见大小合适,眼里弯出笑,“还好母后放大了身量,正合适呢。”
萧沛安看着那些衣裳,眼睛发热,“母后,你可要随儿臣回宫。”
雾玥微愣,同时看到篱笆栏外,谢鹜行正背着光走来,手里提了只兔子。
是先前答应了要给她抓来的。
“母后还想与你父皇去江宁看看,这回就不回去了。”
楚沛安犹豫着要不要告诉母后,让他登基,其实是父皇的计谋。
雾玥却看着他开口,“母后想跟你说声对不起。”
“母后。”楚沛安讷讷开口。
“留你一人在宫中,母亲很内疚,现在你能独挡一面,母亲很欣慰。”雾玥抬手抚上安儿的脸,“你父皇这人啊,小心眼,偏执,可母亲一开始没发现,还从一开始就对他偏了心,这一偏,恐怕就得偏一辈子。”
“公主。”谢鹜行在屋外唤雾玥。
雾玥再次抬起眼,所有人都以为他强大到无所不能,只有她知道他脆弱的一击就能击毁,也只有她可以。
楚沛安看着走到父皇面前的母后,忽然意识到,他执着的不是接回母后,而是,他也渴望有一个人,会如母后待父皇那样,无底线的偏心自己。
夕阳的余晖藏进云层,楚沛安辞别父母,离开小院。
楚沛安看着眼中噙泪,满含愧疚的母后,想起父皇的话,扬出懂事的笑:“母后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会将这天下江山治理好。”
而他也会如父皇一样,找到属于自己的公主。
雾月眸中松出宽慰,朝他点头。
谢鹜行拥着雾玥目送马车离开,见小公主久久收不回目光,他似不经意的抬起手,白皙的手背上浮着道血痕,嗓音温吞缓慢,“公主都没注意到我受伤了。”
雾玥低下眼睛,拉起他的手查看,须臾抬眼望着他,没好气的说:“谢鹜行,我们可都不年轻了,一十有八的年岁,你怎么还来这套。”
雾玥说着把他的手一丢。
“不年轻么。”谢鹜行揽住她的腰往将人带进怀里,深绻望来的目光一如当初,“可是我的公主,分明一如当初,那么美好,也会如当初一样包容我,是不是。”
“不是。”雾玥微红着脸剜了他一眼。
手却将他的手拉了起来,捏着手绢把上面的血迹擦去。
谢鹜行笑牵住她,往一旁走去。
“去哪里?”
“看我给公主抓的兔子。”
“方才我去山上,枫叶已经谢了,明日我们就启程去江宁,入冬前赶到,能看到第一场雪。”
斜阳照着两人的身影,拉长的影子仿佛他们厮守一生所要走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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