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乐逸期待地问吴深,“真的吗?”
吴深压下心中无奈与苦涩,摆了个放心的手势,“我吴深向来一言九鼎,你安心等着就好。”
目送放下心来的闵乐逸坐上自家马车离开,吴深才揉了揉头发,长长叹了口气。
他骑上自己的宝马,没回在京城暂居的宅子,而是打马去了城外的皇庄。
京城之外,上千顷肥沃的土地上积雪已经化尽,还未种植庄稼的土壤裸露在空气中,已经有耐寒的野草露出星星点点的绿意。
散发着热气的硕大马蹄踏过小路,激起一片片扬尘。
吴深在行宫前下马,将来自草原的马王交给宫人,快步走向大殿。
因为太子身体不好,大殿里熏了很热的炭火,吴深一进去就一脑门子的虚汗,直接抬手擦了一把。
嘉泓渊坐在整块乌木雕成的桌案后,穿着一身常服,如墨长发挽在脑后,看见吴深轻轻笑了一下,没有责怪他的失礼。
“你来得正好,孤这里有些有意思的情报。”
吴深听见有正事,把原本的心事暂放一边,走到桌案旁边后扒拉了个垫子盘腿坐下。
嘉泓渊手指点了两下桌面,对着空气询问,“十六回来了吗?”
一道鬼魅般的影子默默出现在空间中,饶是已经见识过几次,吴深仍旧暗自心惊,暗卫的本事与行军打仗不同,正面对抗上差一些,神出鬼没却令人防不胜防。
“我记得行宫里有母后当年酿的梨花白,你去找出来,再让吴嬷嬷做一些吴家的糕点,弄好后一起送过来。”
吴嬷嬷是先皇后身边的老人,在吴家时就在伺候先皇后了,她擅长做吴府风味的点心,不过这些年已经很少做了。
吴深要站起来谢恩,嘉泓渊按手让他坐好。
“跪拜谢恩的臣子数之不尽,但能说得上话的表弟只有你一个了。”嘉泓渊轻轻叹息,“表舅与舅母这个年纪,在岭南受苦了。”
吴深没有说话,也没坚持站起来,心里有些难受。
十六已经领命离开,吴深看得出来,太子殿下是刻意支开了十六,这让他对接下来要说的事愈发好奇。
以太子对十六的信任,不能被十六知道的事情百件里也挑不出一件。
嘉泓渊没有让吴深等太久,直接问道,“你可知道当年汾王之乱?”
“自然知道。”
汾王是先帝的幼弟,论辈分算是元化帝的亲叔叔,先帝非常宠爱这个同父同母的亲弟弟,不但给他封王,还派他在边境领大军防卫敌人。
汾王在上一届夺嫡之战中没有明显站队,元化帝弑兄杀弟登上皇位后,考虑到边关的重要,以及当时国力空虚,没有第一时间动他,打算以软刀子割肉的方式慢慢收回他手中的兵权。
谁知在夺嫡时不偏不倚的汾王,竟然早就包藏祸心,通过虚报战功,贪墨军饷的方式,暗地里准备了大量粮草与金银,计划着起兵谋反,
想要自己去坐皇位。
不过元化帝也不是吃素的,他在继位后便有计划地将汾王手下军队中的中层将领抽调去别处,换上南方的将领,扰乱汾王对手下势力的控制,起到掺钉子的作用。
这导致汾王的谋反计划在正式实施前便泄露了消息,汾王眼看大势已去,心中不甘,狂气发作,竟让自己手下的军队从边关撤防,使敌人长驱直入,连屠三府十二县,尸骨堆满地,百里无鸡鸣。
消息传入京城,朝野震荡,元化帝大怒不已,命大将军吴定山率军平叛,兄长平贤王作为钦差前往边关调查反贼并安抚民心。
后来平贤王查出数十个与汾王谋逆案关系匪浅的贼人,这些人全部被判诛九族之刑,刀起刀落上千颗头颅在刑场落地。
此外还有数不清的人被判重刑,连累亲族,最轻也是抄家流放,被没入官牙与宫廷的曾经的公子与小姐们哭哭啼啼,排起望不到尽头的队伍。
在动不动就抄家流放的元化一朝,汾王谋逆案也是数一数二的大案,出于种种原因,这个大案的卷宗与细节被刻意隐匿了,但吴深作为吴定山的独子,早早就从父亲口中听过此案。
昔年他还只是个天真热血的少年郎,听完父亲的讲述,只觉得义愤填膺、热血沸腾,恨不得早生二十年亲自上战场诛杀汾王。如今世事变迁,重新品味前因后果,才琢磨出些不对劲的味道。
“因为汾王之乱,父皇对边军的管控非常严,驻边将领们也知道此乃不可触碰的死线。”
“然而如今,边境居然又发生了私贪军饷、谎报战功的事情,还是在你入京献俘后出现的。”嘉泓渊轻轻勾起唇角,“真有趣啊。”
吴深不是特别擅长纵横谋略,但他天然有一种精妙的直觉,“有人故意做了这个局?二皇子?”
“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我手下的军管得严,还有一群我父亲的旧人,就算我不在边关,想靠这事陷害我,也是痴人说梦。”
嘉泓渊示意吴深少安毋躁,“我原本也在想这个问题,与云瑟一起假设了许多可能,直到收到一些关于平贤王的密报,终于可以确认了。”
嘉泓渊眼睛微微眯起,无数明里暗里横跨数十年的细微线索已在他脑海中整理成型。
“二皇子与平贤王做这个局,有两个大目的。”
“其一,此事发生后,在调查出结果前,为了避嫌你不能回去,可以将你困在京城之中。”
“其二,二十多年前的汾王叛乱是平贤王负责调查的,这次出现类似的事,他请命前去查案顺理成章。这样他就能自然地带着皇命离开京城去往军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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