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待人接物一向彬彬有礼,可今天却很奇怪,一句客套话都没跟她说,连他的演出都记错了。
是工作出问题了吗?谢舒元想到他心上的那道疤。他心不在焉,情绪低落的状态越来越频繁,他不免担心他的身体。
“哥,你要不去医……”
“你怎么还在这里?快上场了!”工作人员的催促声响起。
谢舒元顾不上关心,把票塞到他手里就赶往后台准备。
谢序淮魂不守舍地进入演出厅,他拿着票,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像漂泊游荡的流浪者。头顶的灯灭了,光聚焦在舞台上,观众席人影幢幢,那道孑立身影仿佛与周围隔绝,更显孤寂。
他对上票的座位号,一切声音都消失了,舞台发出的光像皎洁月光,照亮清晰的侧脸。
她转过头,眼前突然黑了,他没有看到她的眼神,只有微光勾勒出的熟悉轮廓。
他应该醒了,可仍觉身处梦境。
谢舒元不在,他还是一句寒暄的话也说不出来,座椅扶手隔开两人距离,视同路人。他曾经近到可以触碰她的脸颊,可现在,他什么都做不了,像前世相遇的人,不能在今生相认,因为只有他拥有记忆。他不能打扰她,这是他曾对自己发过的誓言。
唯一的光打在舞台的钢琴上,谢舒元登台演奏。熟悉的旋律响起,谢序淮呆怔住了。
“这是什么曲子?”
“星空,很冷门的曲子,好听吗?”
她满意地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钢琴的工作原理基于机械传导和弦振动,发声原理是通过琴弦的振动、共鸣箱的共鸣和琴键的控制来实现的。”
他笑了。本想听她的评价,不过他也不意外,“你不会想拆它吧?”
赵津月在他家里看到这架钢琴时就产生了拆解的兴趣,不过钢琴价值不菲,她不懂音乐,组装后要是走了调,可就麻烦了。
思忖之际,他起身朝门外走去。
“你去哪?”
“找工具。”
“我保证不了恢复如初。”
“有舍才有得,况且我早就想换一台新的了,也算是物尽其用。”
“那你可不要让我赔偿。”
“赔偿是要有的。”
“嗯?”
“教教我,我也很好奇内部结构。知识最宝贵,这是无法用金钱衡量的。”
“好啊。”
欢声笑语渐弱,完全被旋律覆盖,记忆中的人就在身边,沉默无言。
这首曲子经过谢舒元改编,曲调变得欢快,可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欢快的音乐听起来很忧伤,他的眼眶不知不觉地红了。
演出结束,外面下起了雪。
“太晚了,雪这么大,我送你回家,正好我哥开车来的。”谢舒元看向谢序淮,“我不着急回去,先送她回家吧。”
谢序淮忍着心脏跳动的疼痛,点头答应。
为她开车门的习惯还在,他下意识地朝副驾驶的门伸手,谢舒元的手早已搭在后座车门把手上。
赵津月没有立刻坐进去,两人只隔着一道车门,谢序淮微微侧头,时间仿佛静止。雪在路灯的映照下清晰可见,泛着昏黄的光,无声无息却又急骤迅猛。
“哥,怎么了?”谢舒元见他迟迟没有动作,疑惑地问。
熟悉的身影在车里,寂若无人。
冷空气侵袭鼻腔,疼到难以呼吸,谢序淮逼迫自己镇静。
“没什么。”他坐到驾驶位启动车子。
雨刮器来回摇摆,车里很安静,心照不宣的沉默。
谢舒元毫不知情,只觉得气氛压抑,或许是不熟的原因。他伸手拭去赵津月头上身上的雪,“天气太冷了,很容易感冒,要注意身体……”
“我体质没那么差。”
耳熟的回答,恍如隔世。
“我只是担心你。”谢舒元轻声说。
赵津月望着窗外,没有回应。谢舒元早已适应她的冷淡,和她在一起相处已经很开心了。
他不想气氛不好,主动找话题,一路上谈笑风生,从音乐聊到学习,他惊奇地发现她对物理很感兴趣,尤其是天体物理。
弟弟开朗健谈的状态似曾相识,让谢序淮恍惚。
“今天下雪,看不到月亮,前几天的超级月亮你看了吗?”
疼到麻木的心脏再次被刺痛,谢序淮握紧方向盘。
“嗯。”
身后传来一声轻淡的回应。
“其实最好看的超级月亮是在三年前,最大的满月,大概是在夏天……”
一个急刹车中止谢舒元的话。
抱歉两字被他遏制在喉咙里,谢序淮艰涩地问了声,“还好吗?”
“没事没事。”谢舒元揉了揉撞到椅背的额头,他担心地看向赵津月,“下雪天路况不好,你怎么样?”
沉默片刻,身后传来平静的声音。
“挺好的。”
像在答复他,又像在回应他。
谢序淮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心口的疤痕好像被撕裂,手腕的割伤也裂开了,鲜血直流,疼得眼泪夺眶而出。可他必须要把自己的情绪隐藏起来,伪装成不熟的过客,继续驾驶。
他也要确保她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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