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连两日,阴雨绵绵。
几场细细雨丝吹来丝丝寒凉,初秋时节的天气阴凉,更有一丝潮湿发闷,沉沉的天幕下,诏狱的大门比往日更阴暗沉重几分。
连日的雨,也浇不灭这里浓郁的血腥气。
兵部尚书李增寿私藏军器一事证据确凿,已定下日子问斩;其库部司两位主事却比他骨头硬,什么也没说便咬舌自尽,等发现时,身体都已僵硬了。
彼时,应斜寒正在书房写字,听了杜泰的回禀,他略略一怔,搁下笔。
“方志多他们什么都没说?”
方志多便是库部司主事之一,杜泰道:“大人放心,方主事和杨主事乃同门师兄弟,他们深记大人当年恩惠,在诏狱半个字也没讲。”
应斜寒点点头,有些怅然:“他们帮我这样一个大忙,我却无法替他们收尸。”
杜泰劝慰:“大人不必伤怀,士为知己者死,自古如是。”
应斜寒没说什么,侧头望着窗外绵绵细雨,看了会儿又低声问:“李增寿是个龌龊小人,卖主求命的事他干的出来,他也什么都没讲?”
“下诏狱第一天就被傅沉欢拔了舌头,还如何讲得出来。”
应斜寒一哂:“还是这么雷厉狠辣,我还以为……他会收敛一些。”
冷笑一声,他点评道:“傅沉欢壮士断腕,如此魄力,实属难得。”
杜泰微微皱眉,张了张嘴,似乎有话要说。
“还有事么?”应斜寒察觉到,淡声问。
“是,属下觉得傅沉欢这次并非……”杜泰慢慢说,话到嘴边却拐
() 了个弯,“……并非这么简单善了,恐会对您不利,请您务必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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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去吧。”
杜泰抿了抿嘴,行礼告退。
与此同时,黎诺也在看这个事,还是系统告诉她的。
这两日她安心养病,左右没什么事,便让系统将每日发生的朝堂之事和傅沉欢六年来的政绩调出来,慢慢翻看。
这两日的事,她看过系统的报告,细细琢磨一遍,差不多明白过来。
从这几年的记载来看,这位兵部尚书实在是个糊涂东西,他没什么骨气,一心只会攀附权力,对于傅沉欢这位年轻的摄政王推崇之至。只不过从记录上看,傅沉欢并未将他视作属下,冷淡疏离的很,既不接他的橄榄枝,又没有出手对付他,只把他当做空气晾在一边。
而这一次,他对摄政王增补库部司军器的政令做了过分解读:这位脑子长包的尚书大人,竟然私自扣押了一大批军器美名其曰为主子分忧解难,以备日后翻覆皇权所需。
数量不少,傅沉欢的手下查出库房核对数目不对,上报过后不到十二个时辰,傅沉欢就把人丢诏狱里去了。
黎诺趴在床上,双手捧着脸琢磨:“这里边有个问题,这位尚书大人收押前,口口声声说自己受了库部司主事诱哄,但那两位主事大人却双双自尽了。”
“所以呢?”
“很奇怪啊,一般来说他应该往上找,攀咬傅沉欢,这种事不都说成奉命难辞?可他不仅没有,还把责任推到自己下属头上……蠢是蠢了点,可我觉得这难道不该查查吗?”
系统教她:“是就是了,那不重要。只要事情确实是他干的,而且已经发生了,那么重要的就是结果,结果就是现在兵部不知会落在谁的手里。”
黎诺点点头:“明白,至于是何人指使,又牵扯到多少人,都不是这件事的重点。”
事情说通了,可是逻辑捋不同,黎诺虚心地问系统:“可是这样一来,兵部尚书一职出缺,虽然这位大人人蠢心也坏,但对傅沉欢来说却有一点好处——他是实打实的追随他。傅沉欢这么不留情面地把他收拾了,虽然做派我很欣赏,可是这样对他没有好处啊,新任兵部尚书还说不准是哪个阵营,一旦归属中央到了小皇帝手里,傅沉欢手中的权力岂不是被削弱了?”
他明明可以将这件事改变完全不同的结局,这对他来说轻而易举。他坐上摄政王本就不够名正言顺,应该知晓大权旁落的厉害。
黎诺就堵在这一块,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他那样聪慧的一个人,想要什么样的结果,还不是任由他拨弄,怎么说也不该是现在这情景,对他完全没好处。”
系统说:“你说的对。”
“嗯——所以?”
“为你鼓掌。”
黎诺:“……就没了??我还以为自己看漏了
() 哪些点,还等着你给我补补知识呢。”
她这方面确实欠缺,他们行业有一个基本现象,本科毕业后出来就业的,基本都选择现代项目;而继续深造的那些人,大多数会在古代项目中发光发热,这之间的水平就差得远了。
只是这个项目特殊,最开始的任务侧重点不在权谋,主任不放心别人,她才被派过来的。
所以涉及到权谋朝政这种薄弱点,黎诺还是很想虚心学习的。
系统笑了几声:“没有啊,其实你分析的挺好的,就是这样。如果非要说的话呢,小皇帝是男主,首先他有主角光环,其次他的才能也不比任何人差,而且还有应斜寒辅佐帮助,也许傅沉欢只是在这一次交锋中失利了。”
黎诺说:“绝不可能。”
系统看重逻辑因果,但她侧重于思维模式,这一系列的事情主动和被动是有很大区别的。
这件事中,傅沉欢没有一点被动的感觉,他在放任,甚至是一手促成。
黎诺说:“你看他这几年,根本没买过兵部尚书的帐,那人完全是剃头挑子一头热。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我隐隐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我觉得他就像是终于倒出空来,把这个家伙给解决掉一样。”
“嗯……也有点道理。”系统敷衍。
黎诺抓抓头发:“所以他想干什么?”
系统害了一声:“管他呢,总之现在的结果是好的,小皇帝权利越大越能制衡傅沉欢,这样不是很好吗?原因什么的,也不是那么重要。”
“……不重要吗?”
“不重要啊。”
“行吧。那我歇会。”黎诺把纸笔一丢。
直接关了系统,她嘴上停了,但脑子没停。
对于奇怪的事情,她还是很想一探究竟的,更何况是这么奇怪的事。
——原本傅沉欢黑化没有自己登位而是选择黎玄景,就已经让她很惊讶疑惑,而他这个摄政王当的竟然在不动声色的放权,这难道不矛盾吗?
这小事么?显然不是。穿书局为什么派人来,还不是怕他颠覆皇权?
她原来也认为傅沉欢会将权力牢牢攥在手里,可现在看并不是。
连权力都放了,他还肩挑河山重任,为了什么?
他是她这次任务的攻略对象,行为逻辑如此相悖,难道就不值得深挖?
必须得搞清楚。
黎诺想的时间太久,高强度的思虑让她脑仁有些隐隐生疼,又开始晕晕乎乎的。因为有前几次的经验,她觉得这不是什么好征兆,撑着床坐起来,打算下地倒杯热水压一压。
谁知刚走到桌边,忽然脚底一软,眩晕感愈发加重,黎诺心中一咯噔:完了完了完了,求求了,别不是又——
下一瞬,她连一点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扶着桌边软软滑倒晕厥过去。
意识消失的前一刻,她只有一个念头:打个工真难啊,等这个任务结束,她要第一时间站到老孟面前冲他发脾气。
很认真的发脾气。
***
英乾殿外。
傅沉欢一手执伞,阴雨湿凉的天气中,他的手更显得白皙修长,骨骼线条漂亮而有力,像是巧夺天工的艺术品。
他走的比平日更慢些,倒显得他下台阶的步伐从容优雅,别有一番沉稳风骨。
身后脚步声渐近,他只作不觉,淡漠着眉眼向前走。
“王爷请留步,下官有一事不明,很想向您讨教一番。”
应斜寒的声音在身侧响起,他的语气无端端阴凉透骨,“不知王爷可否赏脸?”
傅沉欢连身形都不曾停顿丝毫,仍从容地缓步向前。
“王爷,”应斜寒站在原地,声音不高,低眉浅笑,“您不愿意赐教,倒也无妨,下官虽然愚笨,倒也可自己回去慢慢思索。只是……看您如此匆匆,可是想早些回府见一见心爱的姑娘么?”
傅沉欢脚步顿住。
漆黑锋利的长眉微拧,眸中闪过一道彻骨寒芒。
应斜寒笑道:“看来在下猜对了,恭喜王爷,竟有宝贝失而复得之喜。”
傅沉欢满目漠然:“你是否觉得,本王动不得你。”
“怎会。王爷魄力无人能及,自己的臂膀都可砍去,除掉下官这样的卑贱之躯自然轻而易举,当年若无那道保命符,只怕下官早已坟头青青。”
傅沉欢静静听着,到最后牵唇一笑,他目光空茫涣散,这样笑起来竟有种诡异的艳绝。
他一句话也没有说,迈开步子向前走去。
衣袂带起一阵清冷的风,应斜寒无端感觉一阵悚然。相处多年,他早就领略过傅沉欢极为擅长施压,他的沉默向来给人极重的压迫与恐惧。
他闭了闭眼睛,唇边再露出一抹微笑:“王爷,您也并未稳操胜券。下官虽然不才,但拼尽一身能力给人递上几句话,还是可以做到的。”
“至于真假,她自会分辨的。”
傅沉欢声线寒凉,那种冰冷直沁进了骨子里:“你可以试试。”
应斜寒望着他,就像看自己一位好友一般:“不止如此。王爷许是不太了解下官,下官自懂事起,便知自己无父无母,是老天照拂活下来的。身无长物,最为擅长抢别人的东西。”
“抢得多了,才渐渐发现,任凭自己手中的再好,也不如从别人那抢来的香甜。别人的都是最好的。”
“无论我本身喜不喜欢,只要好,我都会喜欢。”
傅沉欢垂在身侧的手掌慢慢捏紧。
他面上仍是毫无表情的模样,从怀中拿出库部司的令牌,随手一掷:“此物你已抢得,自去捡吧。”
沉重漆黑的令牌“咕噜噜”顺台阶滚下,停滞在最下边那一阶。
应斜寒冷眼无声看着,像是自己的尊严与脸面一同滚下去。
半晌,他微微一笑。
“王爷真会开玩笑。”
“别人丢在地上不要的,拿来也是无趣,下官自然不会要,”他黑沉沉的眼直直望向傅沉欢,“要抢,就抢你爱惜得紧的,牢牢护在怀中宝贝。那样好的呀……我也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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