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寝室藏于主堡秘处,穿过复杂的走道,琥珀看见两名士兵把守一扇雕花大门。
大门开启,琥珀独自入内。
里面一片昏暗,窗帘紧闭,枝形吊灯只亮了几根烛火,金银饰器微闪着冷利的光。
撒丁陷在床上,如一截干瘪木头,丝绒被子快将他淹没。
梅塔坐在床边,示意琥珀靠近。
床旁燃放一支香薰蜡烛,轻烟缭绕,这股浮艳的香味也无法掩盖垂死之气。
即使是自命不凡的国王,在死亡将临的绵长黑暗里,也要曝露出涕泗横流的丑态。
国王伸出枯瘦的手,朝空中抓握什么。
他时而卑怯,时而狂妄,那虚弱的声音化为恳求,恳求他最忠诚的首相再次给予自己永生。
梅塔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纸笔。
羽毛笔蘸饱墨水,被塞进撒丁手中。
“陛下,在您恢复期间,我会代理您全权打理政事,请颁布敕令,赐予我国王权杖。”
梅塔轻声细语,像在哄入睡的孩童,琥珀却听出其中蕴含着不容辩驳的强硬。
皮包骨的手似乎拿不动笔,撒丁虚握羽毛笔,一动不动,在羊皮卷轴上洇了一大颗墨渍。
他哀哀叫着,梅塔露出怜悯的表情,取出一个玻璃瓶,喂给他一些半透明半赤红的液体。
猛然间,那双凹陷眼眶的黑眼珠子,迸发清亮的光,干瘦的皮肤鼓胀,变得红润饱满。撒丁从垂垂老矣复返青春。
毫无疑问,是那瓶神秘液体发挥了作用。
琥珀从梅塔手中拿过玻璃瓶观察,这是由她和梅塔的血混合而成的毒药。
撒丁盯着玻璃瓶,眼中射出贪婪。
“写吧,陛下。”琥珀用玻璃瓶指向羊皮卷轴。
撒丁急切地挥动羽毛笔,写下“以神圣无上生命树之名,撒丁——”后面接了一大串华丽的头衔,看得琥珀直皱眉。
落到卷轴上的字越发扭曲,撒丁的手脱水似地逐渐干枯。
在末尾签完名后,国王手一松,笔滚落,他彻底躺倒床上,痛苦呻吟。
他青春的余火一瞬而灭。
梅塔拿过玻璃瓶,洒了几滴在撒丁唇上,又俯身与他耳语了几句。
似乎是听到想要了的内容,梅塔站起身,卷好羊皮卷轴交给琥珀,走到房间另一边,一座神龛肃穆而立,占据小半面墙。
点燃神龛上的所有红烛,烛火越燃越高,晃动如飘带。
远远观望,琥珀从那些烛火中看到魔法咒文不断浮现,它们顺着烛泪流出来,流到神龛上,流到地上,发出莹莹红光。
地上的魔法咒文流淌着,围绕梅塔身侧,围成大环,一圈圈从他脚下升腾而上,不断旋转。
他的衣摆上下翻腾,发丝拂面。
“咔哒”一声,神龛裂成两半,裂口又深又暗,梅塔探手入内,那可怖的黑洞简直像吃掉了他的手。
他神情肃然,从裂口里抓出一道光,瞬间照亮房间,光芒消逝,他手中那根权杖展露出真实样貌。
国王的权杖由纯金打造,嵌满宝石。
权杖顶端悬浮一颗巨型水滴宝钻,两条金环交叉环绕着宝钻,闪耀夺目光彩。
梅塔执着权杖走向琥珀,围绕他身的魔法咒文碎裂成灰,融化在他身后的黑暗中。
琥珀迎上去,刚想触碰权杖,权杖发出嗡鸣,她感到手指一阵刺痛,立马收回手。
梅塔握住她的手,告诉她秘令。
“万人俯首,神骸铸座。”她低低念出声,接过国王权杖。
这就是国王的象征。琥珀摩挲手中权杖。虽然王权衰败,但用这个就能号令国王的军队。
她突然感到不可思议,这一切真是易如反掌。
梅塔拿出一沓信,递给琥珀:“这是戒严期间被拦截下来的信。”
她一封封翻看,大多数是伊莱亚斯寄来的,不用看都知道他会写些什么,她暂时搁置一边。
筛选出来的几封信,来自议院。
一封信问候国王的健康情况,并邀请国王前来共商要事。
还有一封,细述生命树枯竭所造成的危机,言辞委婉,暗藏锋芒,将矛盾直指当今首相。
琥珀举起这封信,扬了扬,对梅塔说道:“议院已经锁定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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