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半,整座城市陷入沉睡。周时将阳台门合紧,搬了把椅子坐到窗边。
没开灯,也没有月亮,薄薄一层城市光倾进来,夜色洁净明朗。
Songda在傍晚时候离开这座城市,像来时一样猝不及防,金光逼走浓云惨淡,将晚霞映得无比漂亮。秋秋站他身边举起手机拍照,念叨了句明天终于要天晴。
他也告诫自己不该想念风雨。
有车疾驰过,拖出一串尾音,末了又归于沉寂。
太安静了,便显得胸腔很空,像全无一物,慢慢滋生出别的东西。
周时站起身,去角柜顶上摸烟,是离开时她送的。
秋秋并不禁止他抽烟,他却将烟藏住,似乎看不见就不用想起那几晚。
那几晚是什么呢?
他回答不出。
但决意将烟抽完,便彻底忘掉。
还有十三根,尚可放纵。
指尖星火亮起,像远远的房子里的一盏灯,明明灭灭得晃眼。
只好闭上眼,蓝色铺天盖地而来。穿过五指,扫过下颌,陷进胸口,像被卷入南印度洋的海浪,灯塔在她眼睫,他盯紧迷蒙的水光,随季风环流摇晃,没什么到不了的地方。
灵魂剥离一部分,随蓝色季风自由放逐。
一根烟的时间这样短,烟蒂随那盏灯一起熄灭。
周时将最后一口烟气吐出,唯一想去的目的地便在薄荷味道中消散。
眼前,只有十九楼的窗棱,漆黑寂寞如夜空,将他和影子都被困在这里。
愈困住,便愈想逃脱。
偷情者该如何对白,在凌晨两点半。
在吗?睡了吗?手指停在光标一闪一闪,又逐字删去。
电影学院夏绯,合乎他们人物关系的命名方式,提醒他止步于此,可以挽回。或者点开右上角三个点,删除联系人,做回心猿意马的半个君子。
秋秋在身后的卧室睡得深沉。
手指一动,是点进了朋友圈。
封面是空白,签名写着:给你街道和月亮。
认出那是博尔赫斯的一首诗,五指动了动,掌心纹路蜿蜒,突然也想要一捧月光。
手指掠过海浪,是她月前的朋友圈,新染的发,蓝色连绵。
触碰她布满轻盈水汽的手指,望着她在瀑布前眯着的眼睛。
人群中放大她的面孔,有时只有半个侧脸,藏在人影后面。
又或者只有一座山、一笼雾、一首歌,但想象那山、那雾、那歌里有一个她,聊以慰藉渴望。
他们的从前,起点后便再无交集,但这零星的碎片,足以唤醒些不需再挖掘的记忆,那是他曾停留的时间,加起来便是故事的序言。
序言的第一句是她半年前一则简短的文字:木星和火星上有怎样的春天?
那是人类第一首在月球播放的歌曲。他那时候就知道。
灯光骤亮在身后,拉长他的影子,心跳一滞,熄灭手机,烟蒂抛掷出窗,回头。
合金门框被拉开,高八度的滋啦声搅碎无端端的快活情绪。
秋秋惺忪着眼:睡不着吗?
嗯,出来刷会手机,怕吵到你。
面不改色的谎言,今夜是他愈来愈卑劣的底线。
哦。秋秋打了个哈欠。我出来喝口水。
她走去厨房,他松口气,眼睛扫到烟盒,藏回柜顶,检点自己刚刚的动作表情是不是真的自然。
步子又走近,秋秋靠住阳台门:你在骗人吧?
声音因刚睡醒有点哑有点软,从前他很喜欢,此刻——此刻不敢看她的眼。一瞬间想和盘托出。
秋秋紧接着笑了:我都闻出来了,你抽烟啦~
他顿了下,回:抽了一根。
秋秋摇摇手指:只许一根哦,记得刷牙。
他点头,她表情仍困着,但人没走,对默了几秒,他看出她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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