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知道,二丫一直有着‘自己绝对长不大’的想法。
因为自己太瘦了,没有的吃,每天都在饿肚子,经常感受不到自己的心还在不在跳动,村里的老人说了,心不跳了就死了,她时常以为自己已经死了,这是第一次这么清晰感觉到自己正活着。
或者应该说,是重新活过来了,活得像个人了。
有了小舅舅,有了小舅妈,二丫想,自己应该能活到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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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琅起床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落山了。
弄堂里传来自行车“叮铃铛啷”的车铃声与链条声,时不时还传来“下班了”“烧的啥么菜?”的招呼声。
走到天井里打开水龙头冲了脸,醒了醒神,一转头,看到一排wifi信号,咧着小嘴看着自己。
“干嘛?”水琅声音里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干嘛在这罚站。”
“小舅妈,新衣裳做好了。”三丫突然跑上去,牵住水琅的手往屋里拽,自打太婆婆把新衣服送来,她已经去看了好多好多趟了,就盼着小舅妈起床呢。
妈妈说,小舅妈穿上了,看过了,她们才能穿。
“三丫!”大丫看着水琅的脸色,生怕她因为三丫的行为生气。
以前三丫碰了一下大舅舅家的小敏,大舅妈就气得不行,骂她们把脏气晦气沾给小敏。
二丫脸上的笑容也没有了,一样是想起那件事,暗骂三丫不长记性。
但两人很快发现,小舅妈并没有想
象中的生气,只是打着哈欠被三丫拽着往里走。
三丫差点被台阶绊倒的时候,还被小舅妈一把抓住衣领子,将她提起来走进屋里。
“衣服呢?”
大丫二丫急忙跑进屋里,从房间里捧着叠得整整齐齐的白衬衫走出来。
水琅接过衣服抖开,发现这还不是用缝纫机做出来的,更像是手工缝制,剪裁也很时髦,不是时下那种清汤寡水的白衬衫,是设计了收腰线,领扣袖扣用红线绣成了五瓣小花的处理,看着精致又恰到好处的喜气,一点都不庸俗。
外婆的手艺果然不一般。
走到屋里换上。
一出来正好对上从后厨房走来的周光赫。
周光赫的脚步匆忙刹住,两眼发愣看着水琅。
在火车站第一眼的印象,就是这姑娘纤弱娇楚,只是头发总是毛躁着,穿着打着补丁的灰布衬衫,不仔细看,看不出她的美貌,但他心里知道,老战友这个妹妹是好看的,是与老战友截然不同的长相。
可此时此刻,眼前这位胜似梨花的小姑娘,真的让他惊叹,恍若红楼梦里的林黛玉现入眼前。
这一联想,让周光赫醒了神,“不行!”
水琅被他的一惊一乍吓了一跳,“什么不行。”
不能像林黛玉,得多吃点,把身体养得圆圆胖胖。
“没什么,你坐着休息,我去烧饭。”周光赫步伐匆忙往后厨房走,他决定把糖醋小排,腌笃鲜,蚝油牛肉,红烧肉,全都提前分一点出来,等到半夜,再把她叫起来补一顿。
比别人多吃一顿,身体一定很快就能养起来!
“小舅妈,你好像天上的嫦娥~”
三丫仰着头一直盯着水琅看。
水琅捏了捏她的脸,发现根本捏不起来,压根就没肉,“你的新衣服做了没?”
那沓布足够这三个丫头各做一件衣服。
“做了。”周卉欣赏完弟媳妇,看着等了半天的女儿们,“去把新衣服换上,给小舅妈看看。”
三个丫头一溜烟冲进房间,三丫直接把衣服从头扒了,小身板光溜溜的,拿起最小的那件往自己身上套。
大丫二丫即使很兴奋很想立马穿上,脱衣服的时候也小心翼翼对待身上的衣服,知道布料的珍惜,没有喜新厌旧,这样的衣服放回村里,都能被人抢破头的要。
而且她们也知道,旧衣服还要留着轮换着穿呢。
三个红色的wifi信号站到水琅面前,各个笑得比葵花还灿烂,哪怕身材皮包骨,脸色依然蜡黄,但是精神气完全不一样了,欣欣向荣,很是感染人。
“不错。”水琅多看了两眼,“五官底子都很好,像大姐。”
周卉在一旁笑中带泪,舍不得将眼神从穿上新衣服的三个女儿身上移开,“弟新妇,谢谢。”
“这什么称呼。”水琅知道这是沪城人的称呼,但听着总是不顺耳,“大姐,你叫我水琅就行了。”
“
哎,水琅。”
“哦呦~”人未到,声先进门,舅妈一脸热情,“这是哪来的小仙童下凡,个个都长得这么好。”
水琅挑了挑眉,周卉母女四人也愣了愣,察觉到舅妈的热情非常不一般。
但想到她们现在有了房子,外婆不会再把她们接回去住,舅妈高兴也就不出奇了,便没放在心上,周卉回以热情的笑,“舅妈来了,阿舅呢?”
“他在后面。”舅妈踏进门,手里拿着一对枕头套,“小赫他老婆,这是给你们送的结婚礼物,我一大早特地去商店挑选的,布料老丝滑,老好了。”
迎面不打笑脸人,还是来喝喜酒的笑脸人,水琅客气道:“谢谢舅妈。”
“总算又听到一个小姑娘叫我舅妈了。”舅妈抹了抹眼角,“以后阿姐姐夫也能放下心了,他们除了担心小卉,最担心的就是小赫了。”
真够戏精的。
水琅将枕头套放进房间,一走出来,就看到舅妈蹲在地上,硬要将三丫和二丫搂紧怀里亲昵,两个丫头别扭极了,尤其是三丫,住太婆婆家那几天,舅婆可讨厌她了,总是偷偷瞪着她,像是山里的大老虎,想吃人,还总是让小表舅打她们。
周卉愣着,没想到不成为外婆家的负担后,舅妈会是这副亲热的面孔。
“大阿姐。”
突然,另一道不输于舅妈进门时的热情的女声,从后门传来。
周卉怔怔转头,上一次听到这样的叫法,好像还是十来年前,大阿弟刚谈恋爱的时候。
舅妈这样热情能够找出理由来,大阿弟新妇这样叫,实在找不出任何理由来。
昨天还恨不得让她们立马消失,满心满眼都是想把她们赶走,分了钱和房子后,看她们的眼神就跟淬了毒一样,要不是被小弟拿捏着,哪能这样平平静静。
一夜过去,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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