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这样的人比较起来,知虞无疑是个穷人。
一个因为无法饱腹,随时会饿死的穷人。
自由生存和昂贵糖果,富人可以眼皮不眨一下全都选择拥有,可穷人不行。
穷人从来都没有选择。
能活下去,都已经是他们的福分了。
她焉能拿一粒甜美之极的糖果去换取手里可以确保她饱腹活下来的白米饭呢?
所以,知虞也不能拿自己意外换来的生存机遇,来赌那个命中注定会属于沈蓁的男主。
她若要和沈蓁去抢男主,一旦输了,沈蓁固然会失去爱情,可她输了,就会失去全部。
且沈蓁不是别人,是书里的女主,是沈欲的命定之人。
而知虞作为一个求生的局外人,又要拿什么来作为赌注。
更何况……
知虞按了按心口鲜明跳跃处。
她发觉换做是任何人,他们三宫六院册立妃嫔,她都不会有任何感觉。
可换成了沈欲,她竟会生出了不喜欢的滋味。
知虞不喜欢这种陌生的情绪。
比起冒险去争取一段虚无缥缈的感情,知虞更向往脚踏实地的自由生活。
知虞很清楚书里妨碍女主的人有很多,可无一例外都成了炮灰,其中便包括她自己。
所以她并不需要做多余的事情,只要让自己这个阻挠剧情归位的障碍消失。
这样一来,她既不用面临着和女主共享夫君的事情,也不用沦为妨碍女主的炮灰。
() ……
当晚,沈欲抱着怀里的少女沐浴完后,手指揉抚着她的小腹,照例又给她喂了些补汤。
知虞似乎习惯了他对自己这样的照顾,只乖乖地任由他揉抚着肚皮。
脑袋也自觉地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挨着。
只待熄灯上榻后,沈欲将人揽在怀里,忽而低声地问:“阿虞可有丁点喜欢我……”
他只是习惯地在她耳畔呢喃,原也不指望她这羞赧的性子能回应自己什么。
可知虞虽没有应声,却在一瞬的犹豫后,怯怯地吻了吻他。
柔软的唇瓣贴在他的颊侧,一触即分,快到好似错觉般。
沈欲怔住,什么也没有再问,只低头吻过她的鼻尖,愈发情难自抑。
翌日。
在太医们检查完沈蓁身体后都查不出任何端倪时,不由推断出她这也许是如相思病一般的心病,非药物可解。
太皇太后越是打量沈蓁,便越是心疼。
又有人提议请个道士进宫来做法试试,太皇太后也觉可行。
知虞最近几乎每日都要经过御花园,和宫人去另一处采集花瓣。
在今日经过时,便瞧见了花园前的一片空地上摆着香案和各种符纸,桌上还盛了一碗黑狗血。
有道士绕着一个火盆念念有词,摇着手中的法铃,说着让人听不懂的咒语。
知虞瞧见被人搀扶出来的沈蓁,对方形容极是消瘦憔悴,在睁开眼看向阿冉的瞬间,阿冉却目光闪躲。
知虞不由感到奇怪,她正要上前时,恰好赶上那钱道长举着一只香炉手舞足蹈地四处做法。
他若脱了这身道袍与那些疯癫之人的状态几乎无异。
便是在这当口,他猛地一个大转身,那香炉便惯性一挥,磕碰在了知虞脑袋上。
知虞被那香炉碰到,登时不受力地跌坐在地上。
身后跟随着的宫婢见状赶忙上前来扶。
香炉咕噜噜滚在地上,撒了一地香灰。
太皇太后吃惊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回头瞧见沈蓁在容太妃怀里露出难受的神情,赶忙将对方扶到自己怀里。
“快……快扶起那香炉,看看香炉妨不妨事?”
那香炉里的香灰原本是要等做法完成之后给沈蓁喝下去的。
这才做到一半,便这样毁了。
太皇太后瞧见又是知虞,语气不由责怨,“你这个时候过来捣什么乱……”
太皇太后这几日还频频梦到了淑太妃,愈发在沈蓁身上寄托了某些难言的感情,心里对她更加爱怜不已。
钱道长眼底掠过一抹尴尬,在瞧见对方只是一个小小婕妤,身份远远不及太皇太后和容太妃贵重,自也没有将知虞放在眼里了。
他原本还没有找到什么合适的角度找茬,便只能普通地做个法事,喂点香炉水结束。
可被知虞这么一撞,这钱道长突然就想到了可以大做文章的地方,
顿时暗暗窃喜,指着知虞露出惊愕的神情说道:“怎么会这样?”
“贫道掐指算过,今日这场法事按理说不该有邪煞敢来破坏……”
“你闯入的如此巧合,又正巧能将施过符咒的香炉给打翻……莫不是上天派你来克这位姑娘的?”
他说着便冲着太皇太后提议道:“太皇太后不如割开她的腕子,取出一些血来,让贫道滴在几张符纸上试一试……”
届时那几张符纸每张都价逾千金,自然又是一笔不匪的收入。
太皇太后惊异地朝知虞看去,她正要开口,便突然听见一道颇为耳熟的嗓音从人群后方缓缓传来。
“你要割谁的腕?”
后方的宫人们纷纷避让。
很快,便叫众人瞧见了那位新君身着玄袍,缓步而来。
钱道长见天子竟然也亲临现场,连忙向对方叩首行礼。
太皇太后见状难免缓和了神色,“陛下可是过来看望蓁蓁的,这孩子她……”
她话未说完,便瞧见那位天子对自己的话置若罔闻,只兀自抬起了玄履,重重地碾磨在了钱道长握住法铃的手指上。
沈欲挑着唇角,眼底凝着寒霜,低头重复问道:“我问你,刚才要割谁的腕?”
满场霎时寂然一片。
……
沈欲并不去理会太皇太后等人的脸色。
将知虞抱回去后,便发觉她一直都很沉默。
他触了触她的额,发觉她并未发烫。
低头打量她时,用那药油替她擦着额角被碰到的地方,沉声问道:“还疼吗?”
知虞坐在他膝上轻轻摇头,“是他抱住香炉的手背碰到的,不疼。”
她这几日的精神似乎一直都有些不济,被香炉碰到后,就更加显得反常,接着只软声道:“我困了……”
这会儿刚过了晌午,她要午休也没什么奇怪。
沈欲替她擦好了药后才收回手,让她上榻休息。
沈欲出了寝殿,白寂便将白藏失踪的消息告诉了他,至今还没有找到。
他似乎并不在意,只是沉声吩咐白寂,让人将沈蓁搬去行宫。
白寂迟疑,“那太皇太后那边……”
沈欲道:“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在宫里也不曾出去走动过,若想陪伴,自己跟着去就是了……”
处理完这件事情后,沈欲便一直在明华殿中处置积压的政务。
在宫人过来汇报知虞用完晚膳后还在睡,便也不令人将她吵醒,让她好好休息。
可等到第二日早,沈欲刚下了早朝,外面一群宫人齐齐向他行礼问安。
沈欲听着耳边户部汇报的账目,继续朝前走时,直到宫人当中有个压得极低的声音,在问完安后,犹犹疑疑地小声开口,“陛下,婕妤她……”
沈欲去往明华殿的脚步稍稍顿住。
一旁户部尚书疑惑问道:“陛下,怎么了?”
沈欲却低头
精准地捕捉到了那群宫人中,提及到知虞的小宫婢。
他徐徐问道:“婕妤怎么了?”
小宫婢的神色怪异,低声道:“婕妤变得很奇怪……奴婢也说不上来……”
虽不会说,但贴身伺候的小宫婢却知道,婕妤从昨日被道长做法的香炉砸到脑袋后,便一直有些不太对。
晌午时分,沈欲跨入殿中时,殿内都一如往常。
那些宫人们皆面面相觑,并不敢在他面前嘀咕什么,只快速低下头去。
沈欲进入内殿,便瞧见少女坐在菱花窗棂下的罗汉床上发呆。
在看到他后,立马露出惊惧的目光。
她垂下眼睫,语气轻轻颤抖道:“不要……不要掐死我……”
沈欲问:“你说什么?”
少女口吻惊惧,“我……我再也不敢欺负郎君和沈蓁了。”
“也不会再虐杀其他小动物了,郎君不要掐我可好……”
美人还是那般美,可语气却和从前截然不同。
沈欲盯着她,“你是谁?”
知虞抽噎地答他,“我……我是知虞,是郎君的妻子……”
沈欲眸光渐渐凝住,接着便俯下丨身,他不顾及天子仪态,半跪在她面前,与她目光直视。
他盯了她半晌,忽地轻笑了声,在她面前用着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轻道。
“阿虞知道的,从来没有人可以在我的面前玩弄心眼。”
“阿虞也不可以……”
“所以,你只是在骗我是不是?”
可在他近距离打量下的女子却只是立马慌张摇头。
“没有,我不敢骗郎君了……”
“我……我当时不该掀翻郎君的字画摊子,也不该出言羞辱,还害得郎君唯一的住处被放火烧了。”
“我用那些手段逼迫郎君,也只是因为太喜欢郎君了,往后我再不敢了……”
她口中反复求他不要将她掐死。
一手捂住脖子,嘴里不经意间说出的东西,却都是只有原来的知氏才会知晓的事情。
她说的越多,男人神色便愈发地捉摸不透。
沈欲目光沉沉地望着她。
他慢慢松开了她,直起身叫来了白寂。
沈欲面无表情地吩咐道:“去将知家的人召入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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