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边星澜之前,陶芓湉的世界很简单,目之所及只有三种东西。
一种是干净东西,一种是脏东西,还有一种是披着干净外皮的脏东西。
但在边星澜出现后,陶芓湉疑惑了,因为他分不清边星澜到底是哪种东西。
原先的经纪公司很小,还未发展起来,就被南影收购。
不过这对陶芓湉没什么影响,他幸运地留在南影,经纪人也幸运地留在他身边。
他依然是小成本网剧里的无名配角,小综艺里打酱油的不知名帅哥,拿着平均两万/月的薪酬。
这薪酬亦多亦少,多是因为足够他生活,少是因为远低于南影艺人的平均收入。
但这幸运并未持续很久,变化出现在南影的年终结算时。
南影每年都会裁掉收入吊车尾的艺人团队,包括艺人本人,以及经纪人、助理和化妆师。
年初时陶芓湉刚入南影,年底就被人事通知离职。
南影很有钱,但不会养闲人,就像边星澜一样,看起来言笑晏晏好说话,设置的规定却不近人情。
别说陶芓湉焦虑,经纪人宁霜也很焦虑。
宁霜不过是个毕业不久的应届生,找不到工作才进了原先的小公司,好不容易考上经纪人资格证,还要一人分饰三角,又当助理又当妆造师,和陶芓湉合租在一个小平层里。
进了南影,本以为能过上稳定日子,没想到还没安稳多久,两人就突闻噩耗。
B市的生活成本高,平时陶芓湉做艺人的开支也不少,一年来,两人几乎没攒下多少钱。
如果从南影滚蛋,陶芓湉不仅找不到下家,剩下的钱也只够紧巴巴过几个月,钱包就会见底。
再然后,陶芓湉回陶家“乞讨”,而宁霜收拾着回老家结婚,他们都过上一眼就能望到头的人生。
怎样才能留在南影?
答案其实很简单,陶芓湉根本不用细想。
很多人说过,他这张脸很符合边星澜的审美,无辜杏眼,小巧鼻尖,精巧的五官都落在正好的位置,亲和而无攻击力,是很明显的淡颜美人。
不过,大老板并不在意底层艺人,直到年底南影的年会。
比起回陶家乞讨,受陶潋两面三刀的折磨,陶芓湉宁愿去试着勾引边星澜,因为这世上不会有比陶潋更脏的东西。
他可以忍受别人,独独忍受不了陶潋。
打定主意,陶芓湉向人事撒娇说好话,将离职的日子往后拖延几天,让他去参加一次年会,长长见识。
在陶芓湉的软磨硬泡下,人事姐姐心软了,勉强答应。
“桃子,你真要这么做?”宁霜加热卷发棒,将陶芓湉的头发卷得蓬松,更添几分少年感。
宁霜的妆造技术很精妙,不过是一点修容,仿佛让陶芓湉回到了十八岁,神采奕奕,没有一点跑行程的疲态。
“嗯,我只是想再试一试,实在不行就算了。”
陶芓湉不愿意回陶家,如果今夜不成功,他就远走他乡,就算去土澳做苦力工,他也愿意。
皮肉交易而已,这在圈里是件常事,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尽管心里这样劝说自己,陶芓湉在走进天台花园时,手脚仍不自觉发冷发颤,心里很紧张。
时值晚秋,年会竟然举办在酒店的天台花园。
花园里不止有南影的员工和艺人,还有几个纨绔子弟来凑热闹,目的不言而喻。
边星澜被簇拥在人群里,身姿挺拔,面带笑意,游刃有余,熟练听他人的奉承,也熟练笑着回话客套。
他该怎么靠近?
他有什么资格去勾引?
陶芓湉接过服务生递来的香槟,看着那些穿着精致高定的艺人,再看看自己身上那件充满心机的白衬衫和校服西裤,忽然想要逃走。
来之前踌躇满志,来之后心慌沮丧。
每个人都光鲜亮丽,就连人事姐姐都穿着高奢品牌的秋冬成衣,得体成熟。
只有他穿成这幅稚嫩的大学生模样,要做什么,想勾引谁,别人一看便知。
啧,算了。
还是去土澳打工好一些。
陶芓湉仰头,一口喝掉香槟,将酒杯还给服务生,正想灰溜溜离开。
“陶芓湉,你怎么在这里?”忽然间,他的手腕被人扼住,轻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陶芓湉回头,细细观察,并不知道说话的人是谁,直觉这是陶潋的哪个朋友。
来人的眼神愈发轻蔑。
陶芓湉面无表情,冷漠地不答话,手臂使力,重重甩开手腕上的束缚。
那纨绔被甩开手,一时难以置信,伸手抓住陶芓湉的衣领,不免拔高声音,“妈的,你算什么东西?居然敢甩开我?”
一瞬之间,周围所有的视线全都汇过来,同曾经的无数次那般,目睹他的难堪。
他该咬紧牙笑着求饶道歉?
还是直接硬气地推开这人?
陶芓湉抿紧唇,思绪摇摆,面上不作声,漆黑的眼眸却冷冷盯着这纨绔。
“看什么看?再敢这么看着我试试?”纨绔抬起手,刚要一巴掌挥在他脸上,却被一声带着笑意的劝说打断。
“谢兆,别动气。”边星澜脚步一动,围着的人就分散开,让出空隙。
陶芓湉偏过头,正好看到边星澜踱步走来,圣罗兰毛皮大衣上的绒毛在风中轻飘,绒毛间沾了亮粉,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月光和星尘好似很偏爱边星澜,所以才会让其他人黯然失色。
陶芓湉自己都未察觉,他眼里的戒备早已消去,杏眼不自觉变得无辜,夹杂不易察觉的勾人。
边星澜走近,轻拍谢兆的手臂,轻笑着说:“他是南影正式的艺人,可不是会所的鸭子。”
“艺人?”谢兆嗤笑道,“他一个私生子也能当艺人?”
夜光中,陶芓湉看见边星澜的笑僵了
一瞬,而后继续道:“21世纪还分什么私生婚生?你这老掉牙的话要是让殊儿听见,他会很生气。”
陶芓湉不知道“殊儿”是谁。
但领间的手忽然松开,谢兆似是被震住,不再闹,他凭此也能猜到“殊儿”是个会令旁人忌惮的人。
周围一片寂静,气氛有些尴尬。
边星澜转过身,举杯朝众人笑着道:“大家继续,无论今夜要玩什么喝什么,都由财务姐姐们请客。”
南影的财务人员都上了年纪,五十几岁,在边星澜甜嘴的起哄下笑出声,连带着其他人也开跟着笑。
那些脆生生的笑声分明是对边星澜笑的,但听在耳里,却像是在对他笑,将陶芓湉也感染得精神亢奋。
鬼使神差间,陶芓湉伸出手,轻轻拉住边星澜的袖子,当旁人都不存在。
“边总,我......”陶芓湉紧张地自我介绍,“我是陶芓湉。”
边星澜愣了一下,温声答说:“我知道你,我记得公司里的每一个艺人。”
陶芓湉不知该说什么,心脏紧张得怦怦跳,语无伦次,“好的,谢谢您记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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