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
李斯和丁郎官差点踉跄摔倒。
“啊,这是对仲父的一片丹心!”
张婴忍住笑,小拳头用力地在空中挥了挥,双眸崇拜地看向嬴政,“同我一般真挚!仲父!这是不是书上说的,民心所向?!”
嬴政:……
李斯震惊抬眉:这小子,拍马屁的天赋浑然天成啊!
“咳。丁郎官,去让赵杰拿东西。”
嬴政选择转移话题,看向张婴,“那个新的舂米农具,真能每日多舂米一倍有余?”
“一倍有余?!”
丁郎官忍不住高声惊呼,少府不光管理皇帝私库,他们也和治理内史一样,负责田地租税、财政收支,“这怎么可能呢!”
“丁郎官,我亲眼所见哦!”
张婴小手指了指自己的双眼。
丁郎官还不敢相信,嘟囔着:“不可能!那可是祖宗传承千年的农具,怎可能短时间内变化这么大。”
张婴发现秦人确实守旧,他这几日都碰到过好几次类似的质问,某些人甚至古板得试都不想试。
张婴不想多费口舌,直接拿出绝杀模板,歪了歪脑袋道:“啊?可十年前有七个国,现在只剩我们大秦。变化很大,但也挺正常吖。”
丁郎官瞳孔地震:……
他目光哀怨地看向张婴,倒也不必举这么坑人的例子吧。
……
一盏茶后,张婴见到几位熟悉的少府侍郎,工匠,以及被他们抬上宫殿的石舂,还有踏锥。
不需嬴政开口,他们自觉开始现场做对照组演示。
嬴政、李斯和丁郎官不约而同地围过去,细细观看。
丁郎官微微颌首:“光看工匠的动作,确实省力得很。”
李斯欣喜道:“陛下,数万人舂米四个时辰,省一倍的力,便是每人每日可省下两个时辰。那每日咸阳会多出数万人的两个时辰,可用这两个时辰去采桑,去种地,去秦直道,去修城墙……”
嬴政微微颌首,甚至还和李斯讨论起来能增加什么工程项目,丁郎官也不甘示弱地加码。
张婴听到这,嘴角抽搐:做个人吧你们!这都不是把人榨干,这特么是榨成灰灰啊!
嬴政余光一瞥,恰好看见张婴撇嘴。
他笑了一声,道:“你这是有何高见?”
“没,有。”
“如实说。”
张婴忍了忍,还是忍不住为广大打工人说出一分心声:“仲父!我觉得天下黔首会恨我的。”
“为何?”
嬴政皱起眉,忍不住替张婴说话,“你可是发明出豆腐,踏锥的人,不必妄自菲薄。”
“可仲父啊!我每多发明一件工具。黔首们非但不能省力,反而要多做更多的项目,累得不行。”
张婴的脸上带着怜悯,“这……这日后不得抱怨我吗?”
嬴政一愣。
徭役繁重的论点,他不是第一次听说,但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在他面前直言不讳。
“你也……”
李斯
和丁郎官都安静下来,两人注意到嬴政沉下来的脸色,用怜悯的视线看向张婴。
宫殿只剩下“哚哚”的踏锥声。
“罢了,你小子懂个甚!”
出乎李斯和丁郎官的意料,嬴政并未发作,而是自行消化情绪,只伸手狠狠地掐了一把张婴的脸颊,便作罢。
之后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很自然地与他们讨论制作踏锥,以及在秦国推广的问题。
在得到郎官们分析的,廉价、简单可在春节前全国推行的答案后,嬴政更是高兴得哈哈大笑。
他还上手揉了揉张婴的小脑袋,轻声夸奖了句,“虽性子顽劣了些,但却有几分异于常人的聪慧。值得好好嘉奖。”
李斯啧啧称奇,陛下真的待稚子很好。
要不,趁早把稚子拉到自己的政/治阵营?
不过他刚起了个念头,就目睹了张婴是如何用几句话将陛下给惹毛。
“唔,仲父,良田?良种?耕牛,工匠我都可……”
张婴小手指数数,“啊对了,能三十,不对是三日回一趟宫吗?天天来回有些乏累……”
“……”
嬴政收敛起表情,似在咬牙切齿,“……呵。三日怎够,不,如,朕,给,你,十,三,日!”
“谢仲父!仲父最好啦!”
“……”
李斯震惊地看着张婴不光敢装傻借坡下驴,还mua了下嬴政的脸颊,然后欢快地跑出宫殿。
瞧瞧陛下黑得几乎能滴下墨汁的脸色。
这……
这小子简直在作死的边缘大鹏展翅!
李斯恨不得整个人缩进缝里。
等长大再看,现在他可承受不起。
暂罢!
……
皇帝心情不好。
李斯、丁郎官等人都很机灵,纷纷找了个理由,快速逃离。
“岂有此理!”
宫殿内只余下赵高和赵文时,陛下沉着脸大步上前,一捶桌子,青铜器“噼里啪啦”全掉落在地。
“目无王法!他心中还有没有我这个大……皇帝。”
嬴政黑着脸,在殿内来回走了两圈,忽然脚步一停,“去,给我把赵杰唤来。”
“回君上。”
赵高抢先一步回答,“他正候在外面。”
说罢,他快速倒退着出去,没多久,便将赵杰给带了进来。
“恃宠而骄,赵杰!”
随着嬴政一声唤,赵杰立刻肃穆抬头。
嬴政又来回踱步了一会,才开口道,“任何有关张婴的情报。二十日,不,以后十日再给我一次。”
赵杰愣了下,想问一句,仅此?
但他见皇帝的脸色着实不好,便高声应诺道:“唯。”
“不,还有。”
嬴政想到张婴一副满心欢喜离宫十三日的表情,心里就怄,他又提高音量,“赵文,从今日起到十
三日,咸阳殿,不……是我的寝宫,不得让张婴入内。”
赵文也微微愣了一下,就这?
您寝宫不接待张婴,还只有十三天,这是什么惩罚吗?
但他还是立刻应道:“是!”
……
……
不远处的阁楼。
裹在皮袄中,冻得瑟瑟发抖也坚持蹲守在的胡亥,在看到张婴离去,父皇宫殿里响起青铜器噼里啪啦的声音后,才松了口气。
“应当,并非是看中夸奖那小子。”
胡亥扭头看向冻得鼻涕都快流出来的内侍,再一次发问,“你确定父皇在卫月宫也发了一次火?”
“确,确定。”
胡亥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哈哈哈……张婴没做好,肯定是熊公子那边用上劲了。
好,那我就要做得更好!你去和熊家公子说,明日起,我会调更多粟米过去,让他全给我送出去!让那个张婴,吃个大瘪!”
“唯!”
……
……
张婴满心喜悦。
这一波踏锥奖励真的不亏。
粟米、布匹、建筑材料应有尽有。
陛下也答应从少府调派人手帮他搞基建,还给他多放了十几天的假期。
一想到可以进行现实版“我的世界”的初步构建,还是那种开了变速齿轮的。
他就爽得睡不着。
——没有砖没有米,皇帝给我们造!
若不是光球拿身体健康安全来劝说,只怕张婴会沉浸在给自家庄园的规划上,通宵一夜。
次日,张婴几乎是冲进少府,蹲守那些暂时划分到他手下的工匠。
等他带着十多名工匠们抵达长安乡,竟在自家封地前看到密密麻麻数十个人头。
“你们是何人?”
领头的工师皱起眉,他提起铁锤上前一步,“再不离开,我手里的铁锤可不长眼。”
“……哈哈哈!”
那群人里也有人起哄,“元家小子,倒让老头子看看你打桩退步没有!”
工师一愣,眨了眨眼,表情有些激动又有些犹豫。
“都是认识的,误会!”
张婴没想到少府的工师开口就是要和陌生人干架,不愧是民风朴实的秦朝,“不动武,都冷静。”
这边和工师说完,张婴小跑两步上前,疑惑地歪了歪脑袋:“章老丈,你们这是……”
“哈哈哈……听说小福星要落在我们里正,大家欣喜若狂啊!”
章老丈哈哈一笑,向后面挥了挥手,“都想为小福星的房子添砖加瓦,别瞅我们缺胳膊断腿,当年我们修建的城墙可牢固了,十辆战车一起都轰不倒哦!”
“好呀好呀!欢迎欢迎!”
张婴眼前一亮,可能是玩庄园游戏的后遗症,他最喜欢将房屋里里外外都加固到最好,“那就拜托你们了!”
“好咧!”
章老丈说完,还不忘给工师一个赞赏的眼神,“元家小子,来,别输给我们又哭鼻子。()”
“章父!我怎么可能输!▎()▎『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哈哈哈!岂曰无衣六兮?……”
章老丈大笑之后,直接唱起了《无衣》,这也是秦军的战歌。
很快,章老丈身后的人也在大笑后附和高唱起来,这几十人的精气神仿佛纠缠在一起,气势瞬间飙升,甚至带点杀气腾腾。
压得少府工匠做事时,动作都轻柔了几分。
……
修房屋,打地基时,工师工匠们动作很利落。
但章老丈他们一行人别看身体有残疾,工作起来同样是一把好手。
断左臂的士卒和断右臂的士卒通力合作,默契好得如同一人手臂。
砌砖垒墙的活计,做得又快又好。
腿脚不便的青年则来到树林前,轻松锯断一棵棵的树木。
部分伤残较重的,负责将这些树木分成段,用麻绳木钉捆在一起,做成房屋、围墙的支撑架。
部分手指尚且灵活的,则用芦苇、树枝等编造屋顶。
当房屋搭建好,他们会在用熏烤一遍房屋,不光能杀虫,还能坚固房体。
这十日,张婴每见一次,都会赞叹一回。
说真的,屋子除了造型有些丑,其他方面无可挑剔。
临近十三日回宫之约。
可张婴却连一秒都不想回去。
他心满意足地看着拔地而起的建筑物,时不时上前做点外观美化设计。
他只想蹲守在田埂,直到主屋,里屋,客房,养桑房,粟米种植区域,大豆种植区……
都修建好再说。
……
与此同时,咸阳宫。
嬴政听到外面有动静,眼皮子一抬,看向小碎步走来的赵文。
“何事?”
“陛下,该用膳了。”
“……”
嬴政有些乏累地捏了捏眉心,顿了顿,忽然问道:“阿婴,他来过几次?”
赵文整个人头皮发麻。
终于被问到这个问题了。
在赵文察觉,陛下因张婴始终不来二状态越来越不对劲后,他就很害怕这个问题。
“婴,婴公子……”
赵文忍不住啪嗒一下跪得很利索,“未,未曾来过。”
“……”
嬴政看起来很平静,但赵文的身体却控制不住地哆嗦,片刻后,嬴政又道,“这十日,他去了哪个宫?”
“回陛下,婴公子这十日都未曾回宫。”
嬴政身体一顿。
他沉吟片刻,唤来赵杰。
“这几日,张婴可知错?又在做甚?”
赵杰满脑子问号,小心翼翼回道:“奴不清楚婴公子所想。但公子在长安乡的主屋快建好了。”
“……”
嬴政骤然起身,面无表情道,“备马车。”
“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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