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关窗户,因为有时候太安静的环境会导致他幻听回五百多天前香格里拉的马场,像不自觉地选择最喜欢的电视频道。他需要被干扰。
孟醒走到窗户边拉开那扇玻璃,风灌进来。
“你什么时候想回去了就可以,”孟醒说,“我送你去机场。”
本来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就很奇怪了,两次都是,像意外,像不让他多想的意外,孟醒问也没有问江措为什么会出现在香港,或许黎家诚知道,因为昨天谈话的时候必定会问到相关问题,而孟醒没想着听,他去外面整理资料,看着时间等到他们快谈好出来才又进他们谈话的包厢。
江措往前走了一步,走出那块地毯,弯了弯眼睛,“小孟律师,变了很多啊。”
孟醒是长进了,能稍微听出别人的阴阳怪气,但面对江措还是略显得有点迟钝,只能问:“什么?”
“没什么,”江措双手放在身侧,手指有些不自然地蜷缩,笑着说,“不过我更想听真话。”
孟醒愣了一下:“你觉得我在说谎吗?”
江措的眼神如有实质地砸在孟醒身上,反问他:“不是吗。”
孟醒不明白为什么江措要把话说成这样,一点余地都不留给他,他明明表现得如此相安无事,假装回归正确轨迹的生活现在还要被无法消除的最大隐患掀开最稳妥的掩埋自己的沙土,导致想念和痛苦的急性复发。
江措其实并不想这样说话,也不想用这样的方式来刺激孟醒,他的带给孟醒的压力和重量让他自己都喘不过来气。
他承认自己心急,但是他确实又有许多证据。
“今年的萨嘎达瓦月,”江措看着孟醒在他面前很慢地眨眼,眼睛里的浪潮起了又落,几步靠近了他,说,“你去西藏了,是吗?”
他笑了笑,抬手捻过孟醒耳垂上的一道很浅的如同小型地脉一样的凹陷,他留在那里的伤口几近愈合。
“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
2018/06 香格里拉张其棕五月份的时候问江措六月有没有空,萨嘎达瓦月要到了,他坐不住想再去一趟去阿里,与此同时,一位纪录片导演联系到他,问能不能聘请他为向导,他需要录几个有关藏区的镜头和照片。
江措原本的拒绝理由是要陪朋友去阿里转冈仁波齐没有空,但没想到导演听了以后眼睛一亮脑袋一热,说要是顺带能拍到冈仁波齐转山的人物群像那就更好了。
不想答应张其棕也不想答应导演的江措体会到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在两头都期待的目光里沉默了三十秒,然后无奈点头。
经幡广场上人一如既往很多,那根很高很高的经幡柱立起来的时候他站在一块石头上半俯视人群,什么都没想。
张其棕和导演性格有点相似,很快就玩到一起,他们并肩去挂经幡,江措看到导演的相机挂在脖子上一晃一晃,他帮导演看守三脚架。
“你真不去挂啊,”导演挂完回来还很兴奋,问江措说,“你不是藏族人吗。”
江措笑了笑说:“谁规定藏族人就一定要去挂。”
导演嘿嘿笑了声,摸了摸头发:“哦,也对。”
江措可能是觉得没什么意思地把头扭开了,没有终点的目光重新投入人潮,导演边翻他相机里刚拍到的照片边偷瞄江措,从后面把镜头偷偷对准了他。
快门按下的那一瞬间江措仿若没听见,过了一两秒才转头:“你在干什么。”
导演也没有被抓包的自觉,把相机递给江措,拍了拍他的肩:“你看,很帅!”
江措低着眼皮瞄了一眼,很给面子地看了几秒,然后说:“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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