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这个可比弩机简单多了。”原悄道。
他说着又拿了纸笔,画了几张图纸。
卫南辞在一旁帮他磨墨,看到他的图纸后不禁一怔。
他从前是见过原悄的图纸的,明明不是这个画法。
今日原悄这图纸是依着从前的习惯画的,甚至连计量单位都用了星际时代的习惯,并未换算。
倒不是他粗心,而是时至今日,他已经决定要慢慢告诉卫南辞真相,所以故意没瞒着对方。
“这是什么意思?”卫南辞指了指图上的字母问道。
“长度单位。”原悄道。
原悄画完了一副图纸,又对照着屋里的零部件仔细研究了一番。
“这就好了?”卫南辞问。
“我没弄过这个,不确定能不能一次成功。”原悄道:“所以明日,我先制一个小的,试试看。如果成了,等比例放大,再制个大的出来。”
“等比例放大?”
“嗯,就是……放大。”
卫南辞见他哈欠连连,知道他奔波了一日肯定是累了,便没继续再问他什么。
次日,原悄找人借来了一套工具,又找了些木料,依着昨晚的设计,做了个水车模型出来。卫南辞在一旁给他打下手,又忍不住问:“你这画的东西,到底是跟谁学的?”
“跟狐狸精。”原悄道。
“什么意思?”
原悄看向他,“你忘了,我是狐狸精变的。”
卫南辞这才想起这茬,不由失笑,“那我今日就去找个道士,给你做法,让你再也变不回狐狸。”
原悄忙活了一整日,才将那水车的模型弄好。
因为比较赶时间,他弄得并不精细,但大概看着是那么回事。
他又用竹筒劈开,弄了个临时的水道,模拟出了河流的状态。
“来,浇水。”原悄将水车模型装好后,朝卫南辞道。
卫南辞端着水盆,将水慢慢倒入了竹筒中。
原悄则和金锭子一个扶着竹筒,一个在旁边准备接水。
只见水流汇入竹筒中,很快流经水车,将水车的一个个水斗灌满。
水车被水流推动,开始带着水斗里的水缓慢转动,随即将里头的水成功灌入了金锭子端着的水槽里。
“成了。”卫南辞道。
“没想到这么容易。”原悄道。
卫南辞一笑,对少年这得意的小模样很是心动。
“三郎,你怎么就这么聪明呢?”卫南辞道。
“术业有专攻罢了。”原悄道:“就像你擅长带兵一样,我擅长这个。”
卫南辞发觉,他们家三郎得意的时候很讨人喜欢,谦虚的时候也是一样。
他今日看着对方认真投入的样子,更觉心中悸动,忍不住便想起了先前的约定。
“三郎。”当晚临睡前,他像个粘人的大狗一般凑到原悄面前,低声问道:“你那日答应我的事情,还记得吗?”
原悄看了他一眼,抬手在他心口一点,将人推远了些许。
“再等几日吧。”原悄道。
“几日是多少日?”
“等水车制好。”原悄道。
他算了算日子,这水车要制好,少说也得十来日的功夫。届时就快到四月底了,怎么算他这肚子里的小家伙也该稳了。
卫南辞心痒难耐,却不敢勉强原悄,只能临睡前又去喝了一壶茶。
原悄让人给余承闻去了信,让云州府的人帮忙在城中找了几个木匠过来帮忙。
次日,他便重新誊抄了一份新的图纸,将先前那份“毁尸灭迹”了。
卫南辞看着他做这一切,眼底带着点疑惑,却也没多问。
他能感觉到,三郎那副图纸,似乎是有意画给他看的,反正至少是没瞒着他,就好像在朝他透露什么信息一般。
但他如今和原悄之间,已经形成了一种天然的默契。
原悄想说的事情他就听,对方不说,他绝不会逼问。
就像最初他对对方身上的那些疑点,从未过度地寻根究底过一般。
他想,三郎想要告诉他的事情,早晚都会让他知道,在对方身上,他愿意付出所有的耐心。
第二日,云州府便派人带了七个木工过来帮忙。
他们还一并将原悄列出来的木料和工具都一并带了来。
原悄已经提前做过功课,了解过这片农田的面积,也考察过流经城西的这条河的水量。最终,他在和庄子里的人以及几个木工商量过之后,决定做一架直径约十五米的水车。
这对他们来说,绝不是个小工程。
为了更方便施工,庄子里的人甚至特意在河边搭了个工棚。
如今天气已经暖和了,在工棚里倒是不觉得冷。
有卫南辞盯着,原悄没什么机会做重活,从头到尾都只是个监工的角色。
请来的木工因为是州府出的面,付的工钱也足,再加上很少有机会制水车,此番还能学个手艺,所以他们都很卖力,没什么人偷懒。
尽管众人齐心协力,这一架水车也用了近十日的功夫才做好。
除了水车之外,庄子里的长工还一起制了个引水的水槽,方便将水引到农田附近的梗渠里去。
水车竣工这日,附近的农户和庄子里的人都来观看,像是在围观一件大事似的。
原悄从前在大营中经历过好几次这样的场面,可这一次给他的感觉却不同。
帮着军中制出军械,确实很有成就感。
可帮着农户制成一架水车,这件事带给他的却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满足又骄傲。
在众人的合力下,水车被成功架到了河里。
随着水流经过,冲力将水车催动,河水灌满一个个的水斗。
随着水车的转动,水斗里的河水慢慢抬高,在顶点时倾泻而出,灌入引水的水槽中。
围观的众人发出呼喝,有人去水槽里捧了水往旁边的人身上撒,场面一时十分热闹。
原悄顺着水槽,跟着里头的水流往前走,一直走到了河水被灌入梗渠的地方。
“庄稼就是这么长出来的啊?”原悄感慨道。
“你没见过庄稼吧?”卫南辞问他。
原悄摇了摇头,在星际时代,粮食不是种在土地里的,而是种在温室里。所以他没见过长着庄稼的土地,自然也不会经历这种最原始的种植方式。
“你在想什么?”卫南辞问他。
“我在想,等各营巡察结束后,若是我不想在京城做官了,可以到处给人制水车。”
卫南辞一笑,走到几步之外,伸手折了一枝尚未彻底抽穗的麦子。
那麦花尚且包在碧绿的叶片中,看着又嫩又漂亮。
“我看看这个。”原悄朝梗渠外一迈步,却不妨脚下沾了水,身体一滑便失去了平衡。
卫南辞听到动静,回身将他一揽,抱着他一起摔到了一旁的田里。
“没事吧?”卫南辞吓了一跳。
原悄本也有些害怕,但方才被卫南辞一揽,整个人摔到了他身上,所以并未跌到。
“我没事,就是把人家的庄稼给压了。”原悄扶着卫南辞起来,这才发觉卫南辞身上沾了不少泥水。
“原司使没摔着吧?”一旁的人忙上前询问。
“无妨。”原悄不好意思地道:“压着庄稼了。”
“不碍事不碍事。”那人忙道:“这水一浇上,这几百亩地能多打不知道多少粮食呢,这几株压坏了也就一碗饭罢了。”
卫南辞一笑,“大不了我今日少吃一碗饭。”
众人闻言哈哈大笑。
原悄险些摔了这么一下,回庄子后还很是后怕。
不过他想到方才卫南辞那反应,又觉得心里暖呼呼的。
那会儿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呼救,也不知卫南辞哪儿来的那么快的反应,就跟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
“方才折了那支麦花,本是想给你插在头上的。”卫南辞拿出那支麦花放到原悄发间比了比,“不好看,不衬你,改日还是给你买一支簪子吧。”
原悄看向他问道,“方才摔着了没?”
“我怎么能摔着?”卫南辞笑道:“倒是你,怎么那么笨?”
原悄深吸了口气,“幸好你反应快,我可不能摔着了。”
“知道,我们家三郎娇气得很,半点磕碰不得。”
原悄闻言半开玩笑地道:“那下回我要是摔跤,你也得这么快。”
“要不你往后就哪儿也别去,一直待在我眼皮子底下,我绝不会让你磕着一丁点。”
原悄心道,用不了多久,他可能就真的哪儿也去不了了。
但是想到有卫南辞在身边,他对于未来要经历的一切,又没那么怕了。
“公子,卫副统领,庄子里的人烧了热水,你们去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吧。”金锭子道。
卫南辞点了点头,一手揽住原悄的肩膀便朝浴房的方向行去。
“我身上湿得不厉害,你去吧。”原悄道。
“胳膊这不湿了一块吗?再说了,今日风大,吹了这么久洗个热水澡也好。”
原悄闻言不知想到了什么,便同意了。
两人一同去了浴房,便见伙计已经帮他们弄好了热水。
卫南辞也不避着他,脱了衣服便进了浴桶。
原悄背过身去解开衣服,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腹。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那里不像从前那般平坦了。
“快进去吧,晾着多冷。”卫南辞道。
原悄闻言耳尖一红,忙进了浴桶。
两只浴桶隔着约丈许的距离。
屋里水汽弥漫,令原悄有些心猿意马。
他转头看向卫南辞,发觉对方并未看他。
“看什么?”卫南辞问。
“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感觉到的。”卫南辞闷声道:“转过去。”
原悄闻言不为所动,依旧盯着他看。
“原司使,别看了。”卫南辞又道。
“我又看不清楚。”
木桶遮挡了他大半的身体,原悄顶多只能看到他侧面的肩背。
“你再看我可不客气了。”卫南辞警告道。
原悄一颗心砰砰直跳,目光却一直没有躲闪。
他将手从浴桶里拿出来,朝着卫南辞一弹,将指尖上沾着的水迹弹到了卫南辞身上。
“三郎……你这样很危险知道吗?”
原悄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问他:“你锁门了吗?”
“啊?”
卫南辞一怔,尚未反应过来他这话是何意,便闻鼻息间传来了一阵栗子的香甜。
那味道透过氤氲的水汽,浸入他的鼻腔,而后肆无忌惮地撞入了他心底某个悸动了许久的地方。那里就像是藏了个火种似的,被原悄的栗子香味瞬间点燃了。
“你……”卫南辞看向原悄,便见少年双颊带着微红,正看向自己。
他心中猛地一跳,意识到了什么,“你要我……帮忙吗?”
“嗯。”原悄应了一声。
卫南辞不及多想,起身走到了原悄身边。
他一手抚上原悄漂亮的脸颊,强忍着情绪,将对方的脑袋按到了自己肩上。
而后他一手撩开原悄的头发,带着薄茧的指腹,落在了他少年白皙的后.颈上。
卫南辞早在许久前,就在渴.望这一刻。
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经常做梦都能梦到这一幕。
然而真到了这个时候,他却生出了点不真实的感觉,生怕自己一口下去,这梦就会醒了。他深吸了几口气,将空气中的栗子味吸进肺里,几乎不舍得吐气。
这时却闻原悄开口道:“卫南辞,换个方式吧。”
“什么?”
“还记得上元节那晚吗?”
卫南辞尚未答话,信息素便不受控制地释放了出来。
原悄伏在他颈窝,轻轻嗅着他的烈焰味,在他耳边道:“轻点。”
门外。
庄子里的伙计正想过来问问水够不够呢,却迎面撞上了来送衣服的金锭子。
“我想问问原司使他们热水够不够?”那伙计道。
“一会儿我问吧,劳烦您了。”金锭子道。
伙计闻言也没多想,告诉他水在伙房,有需要尽管吩咐,便走了。
金锭子抱着衣服走到门口,隐约听到里头传来了自家公子的一声闷.哼。
他拧了拧眉,以为自己听错了,然而很快他又听到屋内传来了一阵别的动静。
作为曾经在画舫陪着原主经历过“风雨”的人,金锭子自然知道那是什么声音。
他面上一红,抱着怀里的衣服退远了些,却没敢离开。
他可不能让旁人过来无意撞破了自家公子的秘密!
都怪这卫南辞,这么大个人了,不知礼数,竟然大白天就这么放肆!
可怜他们公子这么好哄骗,洗个澡就让人给欺负了。
金锭子气得踢了一脚路边的石头,心里将卫南辞骂了好几个来回。
他想,这姓卫的果然不是好东西,早晚让自家二公子收拾这厮!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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