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回去了。”
荔知向谢兰胥的背影行了一礼,依言走回大队伍。
一部分流人对去而复返的荔知不太友善,故意将非议说得很大声,但荔知低眉顺眼,神色平和,仿佛并非流言蜚语的当事人。
更多的流人则没有心思放在荔知身上,他们神色惶恐,不断祈祷自己能分去一个稍微好些的岗位。
队伍在鸣月塔县衙门口停了下来,甄迢出面让大家稍安勿躁,衙内县令正在分配这一批流人的各自归属。
晒得黝黑黝黑的衙役大摇大摆地收受着流人的贿赂,没有东西拿得出手的流人又悔恨又羡慕地看
() 着另一批人拿出就要饿死、打死时也没舍得亮出的财物(),去索要一个安全清闲的好差事。
荔晋之点头哈腰地和一个黑脸衙役说着话?()?[()]『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从怀中掏出王氏的金簪递去。
衙役满意地收下金簪,带着他进了县衙。
郑氏眼巴巴地看着儿子的背影,过了一会,满面喜色的荔晋之走出,见了郑氏,喜色转为难色,对她说了什么后,郑氏如遭雷击,面若死灰。
徭役的名单不断公布,行了贿赂的大多都去了没有生命危险也不会过于劳累的地方。
没有行贿的则往往是去修墙挖煤,做最苦最累的活儿,女子不是配给脾气最为暴烈的披甲人,便是直接送入军营充当营妓。
一时间,有人嚎啕大哭,有人欢天喜地。
“荔知——谁是荔知?”
站在县衙门口的衙役念到荔知的名字,神色有些意外,抬头看了眼人群。
“民女就是荔知。”荔知站出来。
“你——”衙役手一指,“去都护府报道。”
荔知毫不意外,平静地接受了分配。
很快就有人来带她离开县衙门口。
同一时间,鸣月塔都护鲁涵将谢兰胥请进都护府书房。
书房以紫檀木色为主。临窗的茶几上放着一个宝蓝色的掐丝珐琅缠枝莲纹胆瓶,里面满满当当的粉白杜鹃。紫檀木书桌上整整齐齐地并放着几方宝砚,各色玉筒,一张薄薄的信纸摆在桌上,上方压着刚拆不久的信封。
谢兰胥一进府,就被邀为座上宾。
已至不惑之年的鲁涵是一个更像文臣的武将,风度翩翩,心思细腻。在征求谢兰胥的同意后,请来鸣月塔当地最有名气的大夫诊他的腿疾。
大夫还是用银针先刺,谢兰胥面不改色。
大夫叹了口气,摇头不断。
面诊的结果只有鲁涵失望,因为谢兰胥和不在场的另一个人都知道,就是大罗神仙来了,这腿还是动弹不了。
让大夫退下后,鲁涵面露愧疚,朝谢兰胥叩头请罪:
“微臣有罪,让殿下在路上受尽艰险,以至双腿风瘫——”
榻上的谢兰胥连忙将其扶起。
“三千里流放本就意外丛生,鲁大人即使有心,也是鞭长莫及。”谢兰胥掩嘴咳了咳,苍白的脸色让他更像是遭受迫害的如玉君子,“……若是怪罪于你,我岂非蛮横之人?”
“殿下仁德,如太——”鲁涵顿了顿,“如大殿下一般。”
“鲁大人请坐。”谢兰胥示意长榻另一方。
鲁涵道谢后撩袍坐正,沉声道:
“殿下勿忧,这只是镇上最有名的大夫,然山野之中还有许多能人异士,微臣会让属下多方寻找名医,定然会有让殿下重新站起来的一天。”
“都护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如此恐会给都护带来危险……京都还有许多想要除掉我的人。”谢兰胥神色犹豫。
“只要陛下的旨意还没有更改,就没有
() 人能在我鸣月塔取殿下性命。”鲁涵坚决的神色此时才显示出一个武将的杀伐果断。
谢兰胥揖手道谢,鲁涵忙说不敢。
“不敢相瞒,微臣还是四品武将时便见过大殿下。”鲁涵说,“……那是一次除夕宫宴,我因公差来得迟了,途径降雪宫外的长廊,偶然听见殿下之父身边的谋臣正在劝说大殿下。原来,众皇子向陛下竞相献上珍宝和祥瑞时,大殿下竟献上名家所绘的《河西饥荒图》,恳求皇上免去明年的一应大宴,将省下来的银两用于援助河西灾民重建家园。”
“河西灾荒时,殿下年纪尚轻,应该了解不多。”鲁涵说,“那时河西天象异常,一年不见一雨。官员唯恐担责,直到河西的灾民逃到京都,朝廷才知晓大旱的事。此时,河西已成人间地狱。有人根据河西灾民所述,画下树皮食尽,易子而食的惨剧……这便是大殿下所献的《河西饥荒图》。”
“不是只有大殿下一人知道河西的百姓生活在地狱之中,也不是只有大殿下一人知道赈灾可缓灾情,但只有大殿下一人,为河西百姓奋不顾身仗义执言。”
“所以,微臣始终相信大殿下谋反一事另有隐情。”鲁涵说,“若殿下要查明真相,微臣愿献绵薄之力。”
半晌的缄默后,谢兰胥缓缓道。
“三法司都盖棺定论的事情,我便是不相信,也只能接受判决。”
鲁涵还想再劝,但谢兰胥咳了起来,他只好按下不表,将茶水送到谢兰胥面前。
“殿下的身体,微臣一定会找来最好的大夫调理。殿下就放下心,在都护府好好将养身体。”鲁涵说,“至于殿下推荐至都护府任职的姑娘——不知具体要安排在何处?”
鲁涵问得委婉,其实最主要是在问此女是否为谢兰胥的女眷。
若是女眷,自然安排到一起。
若不是,那就以亲疏关系另论。
“鲁大人拿主意便是。”谢兰胥说,“流放途中,她对我多有援手,除此以外——”
“并无别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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