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玄之好笑地捏捏他脸颊,转头看呦呦。
呦呦如今是大姑娘了,王玄之便甚少抱她。若非如此,以往王玄之最爱抱的就是小姑娘。不过小姑娘还是娇娇俏俏地依靠在舅舅身边,抱着他胳膊蹭着走。
“好好走路,这么走没规没矩的!”
“哎呀,我娘又不在意。”呦呦嘻嘻一笑,“我娘说在自家,想怎样就怎样。”
王玄之笑着斥责了她两句,便任由她抱着了。
薛泠星跟在一行人后面,羡慕的眼睛都红了。
她小心翼翼地瞥着王姝,瞥见她眉眼舒展笑容满面,心里又酸涩又高兴。虽然不能相认,但能亲眼看到娘娘日子过得自在也已经很好了。她又小心翼翼地瞥向小老三和呦呦,这几个孩子她都是很早以前见过的。不过多年过去,孩子已经长大许多,
() 如今是头一次见。
孩子长得都很俊俏,娘娘和陛下的这番好容貌留给了孩子,可真好……
心里感叹着,忽然前面的脚步停下来了。薛泠星光顾着看两个孩子,没留心。一下子撞到了一个人身上。她吓一跳,赶紧退后几步,墩身给人道歉:“对不住,走路没留心。”
“无碍。”一道低沉悦耳的嗓音缓缓响起,从薛泠星的头顶飘下来,“是我走得太急。”
薛泠星心里一动,微微抬起眼帘。
只见面前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皮肤微黑的俊美男子。瞧着估摸二十七八的年岁,轮廓深邃,五官疏朗而极具魅力。眼瞳很黑,看人时一种沉静的意味。一身略厚的袄子,边缘镶了一层兔毛的毛边儿。乌黑的头发拿一根木簪子簪起来。明明一身文雅的气度,偏生了一副武将般健硕的体格。
他此时立在王姝的身边,微微偏过脸颊看向她。
薛泠星赶紧低下头,不敢再看。
“这是薛家姑娘,镇国公府的。”王姝看了眼宴安,又看向神情有些拘谨的薛泠星,“薛姑娘,这位是我的学生,宴安。方才他冒冒失失的冲撞到你,对不住。”
“没事没事,是我太冒失。”薛泠星不知为何有些手脚不知往哪里摆的慌张,头低垂的不敢抬。
王姝看出了她的不自在,忙让宴安往旁边站了站。
宴安过来,是为了给王姝送一叠实验资料的。这些资料都是新的,是这段时日他整理出来的。这几年宴安跟着王姝做事,已经将王姝的习惯学了个十成十。对于实验结束后的资料汇总总结,特征分析,以及实验成果分析,他做的比铃兰还要细心。
因为底子比铃兰好太多,他看问题的深度也深得王姝心。
“老师,资料都在这。有些问题学生写在后面了。”宴安瞥了一眼薛泠星,很快收回了视线,“等你稍后有空,学生再来向你请教。”
王姝有些好笑她如此紧张,但转瞬一想,古时候的闺中女子规矩就是严格。她因为从小长在乡野,父亲疼宠,才省去了许多规矩。似薛泠星这般养在勋贵之家的贵女,估计是打小就要将教条刻在骨子里。这突然在外院撞见外男,确实是吓到了她。
于是王姝点点头,说了几句话便打发宴安先走。
宴安没说什么,点点头就走了。
薛泠星僵硬着身体,等人走远了才慢慢地松弛下来。
王姝带着两人去了正院。
这江南的宅子是王姝的私产,年少时候她爹王程锦替她购置的。王姝早早就给王玄之备了院子,就在东边。他每回过来过年时,就是住的东苑。薛泠星是头一次来,也没能提前打好关系。两人虽未戳破关系。但在场三个大人彼此都心知肚明,是亲姐妹。
不必其他人安排,王姝自然也给薛泠星安排了住处。
南边一个院子不大,朝南,内挖了有小池塘。王姝干脆就将这个院子给薛泠星住。
薛泠星有些不自在。她原本没想要在王姝这里
住下来的。
此次跟着王玄之一起过来,不过是厚脸皮想过来看一看王姝罢了。她在清河镇这几年,时常会去王家附近转悠,看了许多王姝小时候成长的地方。虽说不曾承认她们姐妹的关系,薛泠星私心里盼着能有机会与王姝亲近亲近。
此次能过来她已经心满意足,忽然被安排住下,她当真是受宠若惊。
不过薛泠星也没有推辞。能在王姝的院子住下,能经常看到孩子们,她做梦都能笑醒。左右这辈子她是不可能有孩子,能看着外甥外甥女长大也够了。
冬日里,日头过得飞快。仿佛眨个眼的功夫就一天过去。
薛泠星才在正院那边用了饭,跟王姝王玄之姐弟说了会儿话。见两姐弟有私事要说的样子,她很识趣地道了一声乏,先行离开。
跟着下人回到自己的住处,还没进院子,薛泠星就发现了不同。
方才在花园那边撞上的男子,此时正在她院子不远处的梅林凉亭里坐着。似乎在煮茶,看得见袅袅的青烟氤氲了他的眉眼。还不待那人发现,薛泠星赶紧进了院子。
那个公子,似乎叫宴安?
心里有种古怪的感觉,薛泠星垂眸敛目地进了院子。
送她过来安顿的是喜鹊。王姝身边伺候的几个人都清楚薛泠星的身份,知晓这位是自家主子的亲姐姐,态度自然是恭顺。见她有些坐立不安的样子,赶忙就问。
“啊,外头那位啊?”喜鹊不似云雀通晓人情世故,一板一眼地回答道,“他住对面的那个院子。”
薛泠星眼睛一瞪,抬起头:“他也住这个庄子里头?”
“对啊。”喜鹊帮她斟了一杯茶,“宴公子是主子的学生,每日要跟着主子学习的。主子时常有事找他,宴公子随传随到,自然得住庄子里。”
“可,可……”薛泠星想说,那人是个外男啊。但转念一想,王姝做的事就没有一件是闺阁女子会做的事。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不该拿世俗教条去评判王姝。
喉咙里噎了噎,倒是也点点头:“娘娘忙起来,确实顾不上太多繁文缛节。”
“可是薛姑娘觉得不适?”
喜鹊这时候倒是机灵了,“薛姑娘若是不喜这个院子,奴婢禀明主子,给薛姑娘换一个。”
这话说的薛泠星心都跳起来。她忙摆摆手,阻止了喜鹊去烦王姝。
不过是一个临时的住处,也没有那么多古板的规矩。
薛泠星不禁想起方才惊鸿一瞥的公子,宴安是跟消瘦的安一鸣截然不同的长相。安一鸣是那等斯文俊美的皮相,消瘦且干瘪。宴安是那等强壮的体格,配上深邃的轮廓,身形和面相都给人一种极强的安全感。仿佛站在他身边就很安稳。
晃了晃脑袋,薛泠星觉得自己有点奇怪。当初她初见安一鸣时也不曾有过这样心脏急速跳动的感觉,不知为何见到宴安,她慌张的像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
“无碍,”薛泠星按捺住奇怪的感觉,笑了笑,“只是怕会给娘
娘惹麻烦。毕竟我是个和离之人。”()
“不会的。”喜鹊忙安慰她,“主子不在意这些,薛姑娘你只管安心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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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泠星笑了笑,就这么在南苑住下。
在江南住的日子是平静而有意趣的。冬日里,王姝不忙着试验田里的活计,空闲的时候就多了。她这人空闲的时候闲不住,总是要折腾一些事情来。
不知她打哪儿弄来了奇怪的瓜果,偏偏在大雪天的时候,叫上了一屋子人去山里野炊。
偏偏这庄子上身份最重的就是她,她说什么是什么。
所以一大早的,王姝带上了两个孩子,王玄之和薛泠星,再加一个徒弟宴安。护卫丫头带了一批人,两辆马车的跑去了庄子附近的山上。一行人爬到了半山腰,在山谷里拿厚实的布料搭了一个帐篷。帐棚正中央的地里挖了个大火坑,外头还弄了些篝火。
薛泠星眼睁睁看着她将一堆认识的不认识的果子丢进了火盆里头,而后招呼一队人缩在棚里烤火。棚外头雪花一片片的飘落,风来回呼啸,但火却烤的极为暖和。
“怎么样?”王姝一边缩着一个孩子,母子三人跟小动物似的挤在一起。她笑眯眯地看着围着篝火坐一堆的人,“大雪天露营是不是感觉很不错?”
王玄之:“……姐,你是没挨过冻,非得折腾点?”
“你不懂。”王姝白了他一眼,不知打哪儿弄了根木棍拨了拨火堆。只见火堆里头劈啪一声炸响,火势又大了些。暖烘烘的火烤着人昏昏欲睡,“这就是野营的闲适,净化心灵。”
“老师说的是。”狗腿子宴安笑了一声,一百个附和他老师。
薛泠星感受到暖洋洋的火光烤着脸颊,不知为何又瞥了一眼坐在王姝附近的宴安。火光映照着他的脸颊,他的一双眼睛亮得仿佛火焰。
怕多看一眼被人发现,薛泠星骤然收回,低头朝手心哈了一口气:“好舒服……”
“可不是?”王姝赞同地点点头,“这就是一个意趣,你小子不懂。”
王玄之哪里知什么意趣不意趣的,他觉得他姐闲得蛋疼。不过瞥了眼两个小孩子,小孩子眼睛亮晶晶的。看来是十分开心。
罢了,孩子觉得开心就够了。王玄之笑了一声:“要吃肉吗?我去猎。”
“雪天能猎到吗?”王姝问了一句。
“能的。”宴安不知何时也拿出了箭筒,他站起身来,身影落到背后的帐篷上,尤其的宽阔高大。他弓着腰从内部往外走,“老师带调料了么?”
王姝赞许地瞥了一眼宴安,不愧是她的学生,她肚子里的蛔虫。
宴安笑了一声,跟王玄之出去打猎了。
不过在出门的时候,不自觉地绕了一圈。没从王玄之这边走过去,反而从王姝的后面绕,衣裳下摆不自觉地蹭到了坐在王姝另一边的薛泠星。薛泠星努力地往里头缩了缩,还是被他的衣摆给蹭到了。她止不住地低下头,听到了宴安很轻的一句:“对不住,蹭到你了。”
薛泠星袖笼里的手骤然握紧,低着头摇了摇。
宴安很快地从她身后经过,带起一阵凉风。风中有一股很淡的雪松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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