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行早就在两年前就在京城准备了相同的实验基地。为了给王姝创造良好的实验环境,他几乎照搬了凉州的试验农庄。不过因为王姝没打算将实验搬迁,所以至今未曾启用。
但至少今明两年,王姝是回不了凉州的,更别提将杂交试验整体搬迁去江南。可试验田不能搬,实验却不能随之停止。耽误一年都是耽误一个良种的进展。王姝正在为这烦恼,王玄之就将实验种全带了过来。解决了燃眉之急,王姝立即就准备启用京城的试验田。
别的不说,滞留京城这两年的空缺,王姝不允许白白浪费。
不过除了试验田的事情,王家的买卖和农科属的良种推广也需要合理分配出时间。
宴安这两年跟着铃兰、芍药他们在试验田里待着,靠着较高的理解能力,如今慢慢能理解书上所说的知识。也许是亲自参与到实验中,才嚼出王姝所写的东西有多惊世骇俗。需要耗费多少时间,多少精力,却通过无数遍的实验对比,得出这样凝练的知识。
读书千万遍,不如亲自实验实操来的理解深刻。宴安在地里摸爬滚打这两年,原先身上那点不事生产的气质被打磨得沉淀下来,瞧着有那么点儿农学人的样子了。
他读的书还是王姝花了一个冬天手写的那本,原本该两个月内读完还给王姝。但因为事发突然,王姝临时随萧衍行入京。那本‘基础知识’的书就一直留在宴安的身上。
天知道他看得跟命似的,恨不得日日研读!
“老师。”宴安对王姝的敬仰无以言表,此时见到王姝还颇有些激动,“老师的那本著作还在学生这。学生手抄了两本,一本留作学生反复研读,一本留给了铃兰姑娘。”
王姝自然知晓,当初书信往来时,王姝就提过这事儿:“嗯。往后你就跟在我身边吧。”
“是。”宴安连本家都没回,就在东宫住下了。
如今已经是五月份,过了春耕的最佳季节。
京城不似南方一年两熟,如今想开耕种植已经来不及。只能等来年。兼之王姝如今还在修养中,除了生意上的事情要决策。她可以空出时间来查看去岁的实验成果。王玄之带来的这一批东西自然不是全部,但稻种和麦种的颗粒也能观察出部分实验成果。
正好去岁的实验分析王姝还没有写,手头数据不足。靠铃兰和芍药的手信,王姝始终做不到完全信任数据结果。如今正好,有现成的实验良种,她可以对比着做出分析。
“你这两日没事的话,就跟我一起做吧。”收徒以后,王姝还没正经教过宴安。
宴安眼睛噌地一亮,神情有些激动:“好的老师。”
实验资料王姝这里有,是这两年里铃兰不厌其烦寄来的。好大一包东西,其中涉及到图纸、性状描写、种植条件的对比。铃兰在王姝持续四年的调.教下,记录数据和绘图已经做的很娴熟。就是没有便捷的计算设备帮忙,人工阅读、信息点记录和统计所需要的工作量比较大,比较繁琐。
繁琐却不能不做,这是必要的过程。通过分析数据从中找出规律和真理,是每一个科研人都必不可少要经历的。不可以懒惰,不可以马虎。
王姝在这里有小书房,铃兰芍药寄来的东西都在书房。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里,王姝就带着宴安在书房从零开始,一点点的看资料、分析资料、做数据统计和写出合理的实验报告。
不得不说,跟在王姝身边切身实地地去做这些事,宴安对农学有了更清晰的理解。一些他自己琢磨不能理解的专业词汇和专业现象,通过王姝三言两语就讲清楚。宴安每天跟嗷嗷待哺的幼鸟似的,对相关学识的态度堪称如饥似渴。每日被王姝呼来喝去也不羞愧,老老实实地受着,端茶倒水也做的有模有样。若非身为男子不便于贴身伺候,他恨不得抢了云雀的活儿,亲自伺候王姝洗脚。
王姝有时候回过神来也意识到自己对学生太严厉,但她一个人做事习惯了。她的大脑转速很快,许多东西都是一瞬间的反应。宴安若是跟不上,会拖慢她做事的效率,她便难免会脾气不好。
“老师,你想骂就骂。若不嫌学生皮糙肉厚,打也是使得的。”宴安聪颖了二十多年,还是头一次有这么窘迫的求学经历。说不羞愧那是不可能,但他心理素质好,承受得住。
白日里在王姝这受到了叱骂,他回到屋里必会更用苦功去理解,勤奋地反刍知识。
有道是教学相长,不说这么骂着骂着,宴安成长的速度堪称突飞猛进。王姝也慢慢的从中得到了不少启发。偶尔她骂几句宴安,或者听他发问几句古怪的问题。看似随意,深思下去,会促使王姝从另一个角度去思考问题,并迅速开动大脑,灵光一闪的想到突破的方法。
有事情做,时光便如白驹过隙一般眨眼飞过。
王姝忙到六月中旬,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早已经出月子,身体也恢复了轻便。
小老三长得飞快,一日比一日换了模样。眨眼就到了他的百日宴。
皇帝对小老三的喜爱超乎寻常。
洗三宴办的热闹,百日宴比之更不会逊色。王姝如今已经能出院子走动,不过百日宴不需要她去操持。她花了一个多月时间将实验资料捋顺,出了分析报告。又去将王玄之带来的辣椒种子翻出来。安排在萧衍行名下的庄子种下去。
到京城来最大的问题便是没有辣椒,下面人倒是想将辣椒带过来种。但没有王姝的允许,他们不敢擅自动她庄子上的特殊好种子。也就王玄之有这个胆儿。
“主子,一会儿宾客就到了。”
百日宴还是在东宫办,这次来的人比上次更多了一倍。
不仅京城这些高官世家大族都收到了邀请,巴蜀的隋家和一些地方要员甚至不远千里地来送贺礼。隋家人早半个月前就到了,如今隋家主母带着隋家人在外头安顿。隋家的主母一大早就进了东宫。如今隋家的几个嫂子人在隋氏的住处陪隋氏说话。
说起来,隋氏自打被萧衍行惩治了,之后这一年都十
分安静。哪怕与王姝同住东宫,也几乎不与王姝碰面。除了逢年过节,王姝需向她请安以外,并不需要去正院晨昏定省。她不来找麻烦,王姝也没空与她找事。两人相安无事的各自住各自的院落,倒也十分和谐。
今儿这算是隋氏沉寂这段时日里,她难得高兴的时候。昨儿深夜都还在操持。
王姝换了身喜庆的衣裳,正在书房整理她的试验资料。
事实上,王姝打算将实验基地搬去江南并非口头说说的。她早就命人在物色好的实验基地,提前将地皮买下来,筹建农庄。不仅如此,也在凉州用惯的佃户里寻何事的人,带去江南继续帮助实验。这个准备工作耗费了一年多。如今筹备完全,就等着她料理清楚主家的事,搬往江南。
“好,我稍后就来。”
王姝正整理的资料里,有部分是她在京城挤出时间写的专业笔记。写的比较零散,想到什么就写下来。也是为了将知识留给后人,她每一个知识点写的比较详细。
就是知识点的深浅没进行排序,需要耗费时间整理。
隋家人名义上算孩子的外家,隋暖枝名义上也算孩子的嫡母,自然要到场。这场百日宴,东宫太子妃的隋暖枝需要作为女主子招呼宾客。反倒是侧妃的王姝可以不必见客。
她去到后院的会客厅,里头人已经说完一轮话。
隋暖枝坐在主座上,听着下面人的恭维,神思不属地时常瞥向最下面一个精致秀气的少妇人。那少妇人是随家中长辈一道过来的,被隋暖枝这么打量着还十分稀奇。不管多说什么,就羞怯地笑了笑。王姝这时候进来,屋里静了一静。
一是因为身份,她是三皇孙的生母;二是因为惊人的美貌,一进门就让整个屋子亮堂起来。三自然是关于她相貌传说的那件事。说起来,这事儿京城上流圈子的女眷之间早就传遍了。有些人还记得刘氏,有些人早就不记得了。此时看着这罕见的美人,心里也只是唏嘘当年的刘氏何等绝艳。
隋暖枝见着王姝来了面上神色凝滞了一番。转瞬又挂上了笑容,亲切地招呼她落座。
宫婢在她身边摆了个凳子,示意王姝坐过去。
王姝看了眼隋暖枝手边的椅子。主座其实是两个椅子并排,一般来说是男女主子同座。隋暖枝坐了右手边的,左边的自然就空着。她于是又看了眼摆在隋暖枝腿侧的凳子。没什么太大的挣扎便去了凳子上坐下。
屋里的人见状,飞快地交换了个眼神。
隋暖枝搭在膝盖上紧紧握住的手,不自觉地放松下来。王姝没有当众为难她,隋暖枝心里很是松了一口气。
不管侧妃有多受宠,都越不过正妃去。
王姝过来并非是为了跟隋暖枝争这些的,坐哪里对她来说其实差别不大。倒不是王姝不懂礼仪规矩,而是如今刻意在人前争这些,未免太嚣张。没必要。
不过她没有很在意,右下手的末排薛泠星看着眼眶都红了。
薛泠星听从了兄长的话,没有来打搅王姝。也没
有刻意去与王姝拉进关系。但三皇孙的百日宴,祭酒府是收到请帖的。她还是来了。早早准备了厚礼,托人送去了王姝的院子。人倒是没过去,但也一大早过来东宫。
方才看到王姝进来,她激动得心一下子就停了。怪不得旁人说王侧妃像她母亲,薛泠星冷不丁看到王姝,就被她这张与自己极其相似的脸给惊在原地。
她几乎一瞬间肯定了,这就是她亲妹妹,母亲在外头诞下的妹妹。
薛泠星静静地坐在人群里目光落到王姝的身上,心里替她委屈。兄长说的没错,侧妃娘娘看着风光,内里的委屈是旁人瞧不见的。
王姝过来,气氛顿时热闹了起来。毕竟这位才是百日宴的正主。
一些善谈的贵妇人妙语连珠,逗得屋子里欢声笑语。王姝虽然不擅长与她们打交道,但应对还是绰绰有余的。听着她们说了会儿话,正妃便也顺势给王姝介绍了在做的贵宾。
隋家人自不必说,哪怕对王姝心有芥蒂,当众却只能表现出亲热姿态。其他人有正妃起个头便自个儿介绍起来。一个轮着一个,轮到薛泠星时。她难得有些激动,看着王姝半天才说自己是国子监祭酒家的。王姝静静地由着她打量,缓缓地露出了个笑脸。
她一笑,薛泠星的眼眶都湿润了。
轮到最后一个时,那娇小精致的少妇人有些紧张,磕磕巴巴说了自己是哪家的。若是一般人这般磕巴,必定会惹笑话。但这小妇人生得十分可爱讨喜,叫人打心里恶不起来。
旁边年纪大些的妇人都是笑,笑得这小妇人一张大红脸。
王姝没注意这个小妇人,倒是注意到身边的隋暖枝身体一瞬间僵硬了。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隋暖枝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立即将自己的异状收敛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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