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黛其实伤得很重,青渊帝打来的那一掌,令她整条右臂都再无法用力,只稍一动,便会传来钻心的痛。
疼痛让她的脸色有些苍白,斩月伸手想扶她,却被她摇了摇头躲开了。
青渊帝死后,控丝便失效了,那些原本被她操控的人也恢复了自由,但控丝造成的疼痛也随之传了过来,好些人都跌坐在地上,满脸痛苦,一时之间也未能腾出精力去做别的。
云黛没有耽搁,她很快便抬脚向祭坛后方的祈年楼走去,她要去找叶兮颜,这一刻她已经等了很久了。
祈年殿被一层水纹防护阵护在其中,将外面的一切都隔绝开来。
云黛手指触上那荡漾开来的水纹,那层防护罩上就裂开了一个口子,她也顺势钻了进去。
司棠此时刚查看完族中弟子的伤势,一扭头就见明雅一脸凝重地站在一旁,不知在想什么。
她转头看去,就听她道:“很奇怪,我经脉中的灵气还在流逝。”
她这么一提醒,司棠也觉得奇怪:“青渊帝既然已经死了,那围住我们的阵法不是也应该自行消散吗?”
“那阵法又不是靠着青渊帝的灵气支撑着的,”回答的人是花重影,她也早发现了这个问题,她指了指头顶道,“阵法的核心是那东西。”
众人仰头看去,就见鬼剑渡厄仍盘旋在天坛的最上方,一刻不停地散发着阴郁的蓝色光芒,且它似是因为吞噬了灵气,整把剑都变得更加生动鲜活了。
司棠的脸色变得有些不好看:“叶灵璧居然真的将鬼剑渡厄的封印完全解开了,真是疯了......”
随后她突然看向四周,有些焦急地道:“云掌门去哪了,我有些话要对她说。”
“她进祈年楼了,”钟妙商道,“祈年楼外有阵法,我们轻易进不去,有什么话等她出来再说吧。”
司棠深吸了一口气,有些忧心忡忡的,但她听钟妙商这般说后,还是点了点头。
......
因有阵法的阻隔,祈年楼中格外清净,清净得仿佛之前于天坛上的那场争斗从未存在过。
檀香袅袅环绕,令人的心也跟着静了下来。
此时此刻的云黛,有些形容不出自己的心情,她斩杀了青渊帝,叶兮颜已再不可能翻盘,而前世的恩怨与仇恨,到了这一刻,也终于都得到了清算,可她却比想象中的要平静,那种平静,甚至让她有些疲惫。
叶兮颜一身的锦衣华服,跪坐在祈年殿最中央的蒲团之中,只露出一道沉静的背影,与昨夜那个因爱人死去而崩溃抓狂的少女判若两人。
她的情绪仿佛已经完全沉了下来,或者说,也许她已经完全接受了谢映玄的死亡,只余下一片平静的死寂,她跪在蒲团上,在一寸寸的煎熬中,等待着青渊帝从云黛那夺来先天灵骨给她,好让她逃脱来自琉璃玲珑心的诅咒,不再如昨夜那般痛苦得无法自抑......
圆形的地面上绘制着一套灵纹阵法,
限制住了叶兮颜的活动空间,让她无法凭自己的力量离开这座祈年殿。()
青渊帝显然是担心自己在动手时,叶兮颜突然出现扰乱她,加之昨晚发生的那些事,本就让叶兮颜的情绪变得很不稳定,于是她干脆便将她给关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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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身后的声响,叶兮颜轻轻动了一下。
“姑姑......你来了吗?”
随着问话,那道人影也缓缓回头看来,但当她的目光触及满身是血的云黛时,她却僵了一下,眼底也出现了震惊之色。
云黛什么都没说,只是扬手丢了个物件到叶兮颜脚边。
那是一个黑色的包裹,随着滚动,黑布滑落,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叶兮颜垂眸看去的同时,眼睛也猛地瞪大,因为出现在她视线中的,是一颗人头,准确来说,那是青渊帝的人头,且是青渊帝与沧曜融合之后的古怪而扭曲的人头。
那张一半男人一半女人的脸上写满了不甘与愤怒,却又透着一种强烈的死气和尘埃落定的狼狈。
这画面其实是极具冲击力的,但叶兮颜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没有惊恐的尖叫,没有大声的怒斥,更没有崩溃地哭喊,她安静得出奇,只默默地低垂着视线,望着那颗人头,与那双怒目圆瞪的眼睛对视。
云黛很清楚,叶兮颜其实并不平静,她从衣袖中露出的手在不住地发抖,指甲在不知觉间掐进掌心,骨节都捏得发白。
这一刻,云黛觉得她也许该说些什么,比如说趾高气昂地嘲讽,得意洋洋地羞辱,琉璃玲珑心只有在拥有者情绪最失控时,才能取出,也许云黛该趁此时机用言语刺激她一番,令她彻底陷入崩溃......
可云黛却并没这么做,她抿着唇,一言不发,像是在等待叶兮颜接受此时此刻所发生的事。
这一刻的云黛其实是茫然的,也是迷惑的,她很难得地,完全处在了一种放空的状态,就像是大战结束后,精神与身体本能的休憩。
她和叶兮颜,因齐天之宝而对立,这场你死我活的争斗也从前世持续至今生,每一步都是痛苦挣扎与艰辛,即使是最后的胜利,仍带不来过多的喜悦,连带着那些本该积存在心底的怨恨也仿佛消散了,只余下历经沧桑之后的空空之音。
云黛并不会原谅叶兮颜和她背后的叶氏曾带给她的伤害,更无法忘却那些年一步步走来的伤痕累累,只是那些荣辱悲喜,那些过往的劫难,突然就变得很嘈杂,嘈杂到让她觉得,每多一分的怨恨都像是在自我消耗,而她,不该被困于此处。
既然胜负已分,她也该往前看了。
云黛隐约察觉到自己的心境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只是那种变化很细微,令她一时无法看清。
终于,叶兮颜再次回头看来,她的眼眶泛红,眸中含着泪水,可她却强忍着没哭。
“成王败寇......是我输了。”她一字一顿地说着,声音发抖,在吐出最后一个字时,终是露出了哭腔。
醉流鸢出鞘,寒芒闪过,
() 锋利的剑尖指在了叶兮颜的咽喉处。
叶兮颜的目光落在了那冰冷的剑刃上,眼底的情绪却并不是恐惧,而是痛苦,一种很极致的痛苦与挣扎。
在云黛做出反应之前,她突然就抬起了手,指尖闪着尖锐的白芒,下一刻,她的五指用力压入了左胸腔中。
伴随着“扑哧”的闷响,鲜血飞溅而出,而一颗血淋淋的心脏也被她攥入了掌心。
流光异彩顺着鲜血从她攥紧的指缝间透出,又被她一点点剜了出来,她竟亲手挖出了自己的心脏。
云黛就见她慢慢摊开了掌心,露出了那颗心脏的全貌,那并不是由血肉构成的心脏,而是一颗琉璃般闪耀漂亮的晶石。
血从光滑的弧面淌下,露出最圣洁的光彩。
那样漂亮的一颗心脏,晶莹剔透,不似世间尘物,可不知为何,云黛却突然觉得那炙热绚烂的色彩充满了恶意,是一种来自命运的捉弄。
叶兮颜望着那颗心脏,突然就大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便从她眼角滑落而下。
这几乎有些疯狂的一幕,令云黛都有几分动容。
“为什么......”像是因为过度的痛疼,她的声音都在剧烈地发抖,“为什么明明已经没有心了,为什么即使我已经抛弃了它,我的心还是、还是那么的疼?”
“郡主!”一个声音突然从侧旁响起,云黛惊了一下,她偏头看去,竟发现那个名为既白的乐师从阁楼之中冲了下来,带着满脸的惊恐踉跄地奔至了叶兮颜面前。
云黛这才想起,昨晚图秋冶带走叶兮颜时,也顺手将这画师一起捉走了,想来青渊帝为了安抚叶兮颜,便直接将这画师与她关在了一起,只是这祈年楼中布置的阵法实在太多了,所以云黛刚踏入此处时并未发现此人。
“郡主......”少年颤抖着想抱住叶兮颜,却顾及着她胸前破损的巨大血窟窿,不敢去触碰她。
叶兮颜并没有理会他,而是抬眸看向了云黛,她的脸色很苍白,嘴唇也逐渐失去了血色。
“云黛......到底为什么?为什么我还是这么痛苦?”她固执地看着她,仿佛是在向她求救,又好像只是单纯地向她询问。
“命运当真、当真如此难以违抗吗?”
云黛没有说话,她只是垂下了手腕,放下了手中的剑。
如今的叶兮颜根本不会对她构成任何威胁,她也没必要一直用剑指着她。
“郡主,别说话了!求你别再说话了!”既白拉住了叶兮颜的袖子,惶恐地看着她,“我带你去医治,只要及时医治,一定能好的!”
叶兮颜笑了一声,她一把挥开既白的手:“别叫我郡主了,我已经不是郡主了,姑姑死了,我什么都没有了......”
“不是的!”既白焦急地摇头,“郡主在我眼里,永远都是郡主。”
叶兮颜又笑了起来,她也终于收回目光,望向了面前的少年,望向了他那双漂亮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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