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五仓队长室。
林半夏将自己沉进装满机油的浴缸之中,长长呼出一口气,闭上眼睛。
温热的特制机油浸泡着他的躯干,每个机械关节都得到充分养护,从任务中带回的伤口开始快速愈合,让他的浑身上下充斥着舒适的暖意。
上周,他刚结束一个棘手的任务,已经许久没有好好睡过一觉。回盘古后,这段时间的他也总是莫名睡不好,一旦入睡脑子里便乱糟糟的,一个接一个地做梦。
他低头喝了一口机油,伸手轻轻地按太阳穴,努力让自己彻底放空。
今天他感到难得的放松,在机油的滋润之中,意识很快变得模糊,呼吸逐渐发沉……
浴室里陷入沉寂。
忽然,浸泡在机油中的机械手臂动弹了一下,而林半夏仍然无知无觉地沉睡着。
手臂似乎拥有了独立的意识,等待片刻,见他没有苏醒,悄无声息地诡异抬起,伸向林半夏的左胸处。
那里完全由钢铁构成,从皮肤、肋骨到胸腔和心房都坚硬如铁,机械手像敲门一样很礼貌地敲了敲左胸,很快,从皮肤上浮出几个投影字:
“请输入密码:”
手指犹豫几秒,接着很是自信地点击起皮肤,输入一行象征着某个忌日的数字。
“密码错误。警告,密码错误。”
手指微微弯曲,交错轻动,大约在思考。半分钟后,它将代表着忌日的数字改成生日,重新输入。
这回,林半夏的胸腔滴地一声开了,露出里面温暖却坚硬的心房。心房内部,机械心脏正在尽职尽责运转,心脏外壁贴了一张泛黄的一寸照片。
在照片里,更年轻、更像人类的林半夏耳朵微红,冲着摄像头含蓄地笑着,与他并肩而站的是一位高挑女性,同样身着军装,拥有漂亮的小麦色皮肤,五官凌厉清俊,将一只手大大咧咧地搭在林半夏肩膀上。
机械手停了下来。
它“注视”着那张照片,良久,仿佛彻底凝固。
林半夏睡梦中并不安稳,也许在做噩梦,眉头紧皱,含糊说了一句什么。机械手被惊动,轻而快地将心房门关闭,最终什么也没做,重新沉入了机油中。
林半夏呼吸逐渐粗重。
“不……”他喃喃低语,“回来……这是一个错误……”
他的眼球剧烈颤动,猛地吸了一口气,从浴缸里坐起来,用手捂住脸。
过了许久,他站起身,拿起花洒,眉头紧紧地皱着。
这段时间的他总是如此,在睡梦中忽然惊醒,心中残留着强烈的负面情绪,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梦到了什么,只是隐隐觉得与过去的某位旧人有关。
他冲掉机油,将全身抹满沐浴露,在哗哗的水流声中重新找回理智,开始一样一样思索着近期发生在他身上的异常。
作为一个机械人,他对生活里每一个细节的记忆都精准到小数点。比如,在刚才
睡着之前,他的手臂和身体侧的夹角是三十度,但是醒来之后,却变成了四十五度。参考他过往的生活习惯,如果梦中挪动手臂,必定会彻底变换姿势,如果没有挪动手臂,他的肌肉记忆会准确无比的维持三十度直到苏醒。
这不是个例,还有许多小到无法被称为异常的小事,一直如刺般扎在他心中。为了调查自身的异常,他根据灵感和梦境碎片的指示,做了大量的数据分析工作,也确实有了一些发现。
他本以为这是在上个任务里受到了污染,有人想通过污染渗入盘古,但在今天参加完例会之后,许多不妙的猜测浮上心头,让他感到很不踏实。
得尽快去找容川谈谈。
洗完澡出来,他看了一眼时间,晚上十一点。两人在会后约了今晚相见,容川必定还没有睡。
他套上休闲服,离开五仓,前往二仓队长室。
刚走到二仓门口,碰巧遇到徐容川神色沉沉地从另一头走来,手握成拳头,微微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林半夏停下脚步,朝他打了个响指。
徐容川抬起头,看到头发还带着湿气的林半夏,忍不住笑道:“这么巧!”
“看来我们就算不约,今晚也注定要遇到,”林半夏也跟着笑,“这就是你的命运之力吗?”
徐容川刚才爱丽丝处得到了的暗示,正好满脑子都是命运和巧合,听到林队这句话顿感不好,苦笑道:“快别说了,也许真的只是碰巧遇到,除非你今晚要跟我说G市……”
林半夏愣了愣,看着他没说话。
徐容川眉心微跳,对上林队沉默的眼睛,一种极度不可思议的感觉涌上心头。
“……不会真的有关G市吧?”他难以置信地低声开口。
“嗯。”林半夏握住他的手臂,“走,去你队长室详聊。”
徐容川轻轻吸气,跟在他身后。
队长室外,徐旦已经眼巴巴地等了哥哥一晚上,一听到走廊里的脚步声,连进门的时间都等不了了,立刻从门缝里探出触手,迫不及待地卷住门外人的腰:“哥哥,你总算回来了!”
林半夏看了一眼自己腰间的触手,眼睛一痛,默默抬头望向天花板。
徐容川:“……”
刚冲到门口的徐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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