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熙看她自己在一旁演戏演得上癮,懒得计较,俐落地一抬手,将清凉饮喝了个乾净。
沉朝顏稍愣,之后却满意地支着下巴,笑盈盈地看他。
“快给谢寺卿夹几块蜜饯去。”沉朝顏指了指小案上的盘碟。
可没等有金走过去,谢景熙放下杯盏,不动声色地一撩袍角,平静道:“郡主亲制的蜜饯,臣恐受之有愧。”
“嗯?”沉朝顏看过来,一脸不解。
“不是么?难道臣推断错了?”谢景熙恍然,旋即略带歉色地解释,“臣见郡主将指甲都剪了,以为……”
话说一半,沉朝顏的脸色果然阴沉下去。
一来一往算是扯平。
两人都不再说话,各自冷脸盯着陈府那两扇朱漆广门沉默。
不多时,裴真便带了人回来。
几人对着谢景熙和沉朝顏一拜,将一个箩筐从陈府搬了出来。
谢景熙当然知道那里面装的是什么,给了裴真一个继续的示意。
几名衙役将箩筐一翻,一堆黑乎乎的东西倏地铺了满地。
一时间血腥尸臭扑鼻。
围观眾人纷纷捂鼻后退,待到看清那一堆东西是什么,一些胆子小的已经惊叫起来。
“天呐!是猫尸!”
“这么多猫尸!”
“我听说似乎是有种颇为阴毒的避灾之法?”
“对!听说就是用猫尸祭奠,镇压邪煞之气,所以……”
眾人热议,目光齐齐投向跪坐前方的管事。几个方才还义愤填膺的百姓瞬间变了态度,纷纷对管事的下作手法唾弃不已。
跪在地上的管事已经吓傻,只哭着哀求沉朝顏放过他。
沉朝顏当然不肯。
她看了眼坐在下首的谢景熙,只见他起身整了整身上的官袍,正义凛然地扫过管事,对裴真吩咐道:“将犯人带回大理寺受审。”
而作为“受害者”的沉朝顏,自然是有理由前往旁听,瞭解案情。
谢景熙走在前面,见她过于自觉地跟上来,回头递给她一个冷冰冰的眼神。
一行人就这么呼呼啦啦地回了大理寺。
谢景熙知道沉朝顏兴师动眾搞这一出,就是为了探听陈尚书一案的内情。
反正也赶不走,乾脆便随了她的意。
等几人在讼棘堂坐好,陈府的管事就被带了上来。
管事的虽然在陈府当差,但到底管的都是后宅之事,没见过什么大世面。
枷锁脚镣一戴,再见到正襟危坐的大理寺卿,早就吓得三魂丢了七魄,不等谢景熙问,刘管事自己先期期艾艾地全招了。
说陈府中所摆的祭坛并不是为了加害昭平郡主,而是为了给陈府避灾。
沉朝顏冷笑,“若只是为了消灾避祸,供奉观音佛主未尝不可,只怕是所求之事佛门也不管,才会用了此等阴邪招数。”
管事一听,额角冷汗直冒,瑟瑟不敢再言。
沉朝顏步步紧逼,冷声斥责,“还不快交代所供奉乃何物!”
“是!是!”管事连声答应,垂头老实道:“小的也是从外面听说这个法子。说是用猫尸供养巰胃大人七天,冤魂便不敢再来纠缠。”
沉朝顏一愣,这才明白,当日她在木像后面听到的“裘卫”原是指的巰胃。
传闻此乃阴间十二鬼差之一,专以索命厉鬼冤魂为食。
这么一来,就跟那夜管事所说的对上了。
只是……
沉朝顏眉头一蹙,侧头看向堂上的谢景熙,果听他语气淡淡地重复了一句,“冤魂?”
话已说到如此地步,管事自知是瞒不过,只得继续交代道:“陈尚书生前曾听闻丰州刺史死于其子之手,且还被焚尸,至那以后,他便开始心神不寧,连夜失眠。有时甚至噩梦频发,需要有人守夜才能入睡。”
此话一出,谢景熙和沉朝顏都微微一怔,侧耳倾身,示意他继续。
管事咽了口唾沫,又囁嚅着道:“老奴还曾在守夜之时,听见尚书大人噩梦中惊叫,说什么丰州的冤魂要找他寻仇一类的话。”
“为什么他会这么说?”沉朝顏追问。
但管事只是叹气,道:“尚书大人没提过,老奴自也不敢多问。只是不久之后,陈尚书的失眠就变成了头痛,每晚都需服药才能入睡。几月过去,本以为会相安无事,不曾想尚书大人竟真的……”
话至此,管事开始隐声啜泣。
谢景熙又接着问了些问题,管事都逐一老实答了。
待到一席话问完,日头早已下去,夕阳煌煌地在脚下铺开一到金。
等到谢景熙交代完其他的事物,转身之时,就见沉朝顏不知何时已经行到他的书案前,手上正拿着什么东西在看。
他顿时觉得恼怒,行过去一把将她手里的东西夺下,才发现她看的,竟然是几日前让裴真掛出去的解谜寻赏令。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东西被夺走后,沉朝顏不仅不恼,还仰头看他,那双杏眼在霞色下盈盈发亮,笑花儿都要溅出眼角。
“谢寺卿,”她唤他,声音又恢復了陈府之外的那种悦耳动听。
谢景熙没理她,拂袖要走,却听她笑着问,“若是我能把这道谜解了,你打算怎么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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