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雪瞳。”
一双眼睛看了过来。
“你看出什么了？”
另外一双眼睛看了过来。
“你说啊，到底怎么了？！”
一双双眼睛围住了他。
他看到自己喉咙上那个小小的扁桃体不断颤抖，看到扁桃体上长出了一只眼睛，看到无数只眼睛从他身上里里外外每一寸肌肤上长出，看到红底背景的结婚照上，男人黑漆漆的眼睛无声地转向了他——
人类的瞳孔在一瞬间变成了非人的竖瞳。
血色从竖瞳上蔓延，侵蚀了整个眼白，宛如天空上灼热的太阳。
——这是、是是……是祂！
当这个认知出现的刹那，空白的大脑仿佛发生了某种爆炸，巨大的蘑菇云升腾，爆炸带来的巨响盖过了所有声音，以至于他隔了许久，才听到耳边朦朦胧胧的声音。
“雪瞳你怎么了？”
“你的眼睛没事吧？”
众人关切的询问声接连而至。
一滴鲜血从苍白的右眼滴落。
雪瞳有些迟缓地低下头，呆呆望着记录本，半晌，他忽然道：“我……我好像知道哪里不对了。”
在众人的注视下，雪瞳握住笔、一笔一划，在唐晞的档案上补下了“已婚、配偶唐郁”这条信息。
“哈哈哈哈，对！这个也要加在个人经历上！”
“还是雪瞳严谨。”
“话说起来，我们突然聚在这里是要干什么来着？”有人迷茫地问道。
所有人闻言都开始面面相觑。
“应该是……为了看唐郁和唐晞的结婚照？”捧着电脑的队员推了一下眼镜，评价道：“该说不说，这张拍的确实还蛮好看的。”
“那还是唐郁本人更漂亮，这张照片没有唐郁
本人万分之一的漂亮。”
“确实，没有别的事情，我们先下班了？”
“可以啊，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自己好困，好像熬了几大夜在做很难的任务一样。”
“哈哈，有唐郁和唐晞在，多难的任务都可以迎刃而解！我看你小子就是最近打游戏打多了，让我看看，你今天白天不就在打游戏还拿了个五杀吗？还说什么做任务，梦里的吧……”
总部的人们一个接一个离开，红底照片上的男人笑容灿烂异常，他转过头，含情脉脉望着一旁蓝眸黑发的伴侣。
……
“老婆，这张照得真不错。”唐晞捧着结婚证稀罕地看来看去，“都可以做情侣头像了。”
唐郁迈出民政局，他举起结婚证的红本来遮太阳，听到唐晞说的话，唐郁也忍不住看了一眼照片上的他和唐晞。
照片上的唐晞盛装出席、穿着黑色西装，带着深蓝色领带——那是唐郁送给他的二十三岁生日礼物。
哪怕在照片拍的不到的下半身，唐晞也全副武装，穿着熨烫到没有一丝褶皱的西装裤、还有擦得锃光瓦亮的皮鞋，再加上特意打理过的头发，几乎是以全副武装、无懈可击的姿态来的民政局。
而相较之下，只穿了一件白衬衫和黑裤子，连头发都是刚睡醒后用手抓的唐郁就显得随意多了，看起来就像是在家里呆到一半，被抓起来去结婚的。
事实也正是如此。
当时唐郁刚睡醒，见到突然复活的唐晞，脑子都没有转过弯来。
他茫然地听完了唐晞的复活仪式，听到复活的关键是他的爱后，唐郁呆在了原地。
他追求了这么多年来自“它”的爱。
在这一刻却突然得知了“它”也一样。不，是“他”也一样。
心意互通的那一刻，唐郁反而无法再把“我爱你”脱口而出，他下意识避开了唐晞的视线，思绪是混乱和微醺的，说出来的是转移话题般的“是这样啊，我还以为是要举行生日、葬礼还有婚礼三个仪式呢，所以刚刚还在想婚礼要怎么办。”
然后唐晞就兴冲冲道：“我们可以一起想怎么办！”
唐郁愣了一下，湿润的蓝眸重新看向唐晞。
那张俊美的面庞无比认真，他认真起来的模样有些一点大男孩气，可能是因为脸上的雀斑带来的稚气。
唐郁凑得近了，才看到这张脸上的颧骨处有那么一点不明显的雀斑。
“之前的婚礼不好，你不喜欢。”唐晞的语速很缓慢：“对不起，老婆。”
唐郁看得有点出了神，他能感受到了对面这个人的紧张和愧疚，对方眼睫的每一次震颤、呼吸的每一次急促、还有说话时的每一处停顿，都像是在进行着无声的道歉。
这是他们之间过去的伤痕，当这些伤痕出现在这具对唐郁来说目前有些陌生的身躯上时，唐郁忽然一下子认出了他。
那个由很多优点、缺点，组合成的他。
一个活生生的、有灵魂、有温度、有爱的他。
“我们重新办一个，办一个你喜欢的。”
唐郁其实对婚礼并没有什么执念，他想了想，道：“简单一点吧，先领个结婚证。不过这个是不是要出国——”
然后他们就来到了民政局前。
阳光很好，唐晞紧紧牵着他的手，从进民政局到出来都不曾松开。
“拍得确实挺好的。”唐郁看着他和唐晞的合照，照片里的唐晞笑得过于热烈，极具感染力，让唐郁也忍不住微微翘起唇角。
“老婆。”唐晞突然这样叫道。
唐郁应了一声，不知道唐晞叫他是什么事。
“老婆。”唐晞又道，似乎只是想这样叫他。
唐郁静静嗯了一声，和唐晞一起走在人潮汹涌的街上，不知道唐晞做了什么，路过的人们并未将目光投在他们身上，其余人都是过客，只有他和唐晞好像是这条人生路上并行的旅人。
“老婆，我爱你。”
“嗯。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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