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烛光重新暗淡下去。
寝室内所有的动静全都消失不见。
唐郁呆呆站在寝室中央,一秒,两秒,蓝眸眨了眨,唐郁这才有些恍惚地看着帷幔上的两个纸人影子。
如果不是满地碎纸屑,还有缺了扇叶的老旧风扇,以及斑驳得更厉害的墙皮,唐郁都要怀疑刚刚那一切只是一场荒诞的梦。
唐郁伸出手,指腹往唇瓣上一抹,他再垂眼看时,上面是朱砂似的红。
门外传来了沈君行的声音,他温柔道:“小郁,没事了,我们回家。”
光听沈君行这句话,根本联系不到刚刚闯进寝室和黎生打得不可开交的人是他。
唐郁闻言慢慢转过身,一步一步往门口走。
行走过程中,唐郁的余光一直在瞥帷幔上那两个纸人影子。
他疑心它们会突然出现在他的前后左右甚至头顶,但直到唐郁走到门前停下来时,都没有纸人出现。
隔着门,沈君行关切地问:“怎么了,小郁?”
唐郁一动不动的身影像是一具在黑暗中面目不清的人偶,但凡这个时候有任何一点光洒在他的脸上,不论是照在血一样红的唇上,还是海一样蓝的眼里,都会让人迷醉到说不出话来,只想在情欲般的浪潮中为他将鲜红的心掏出来。
“沈君行。”唇上的血液闪烁着一点湿润的光,“刚刚你在手机上对我发来的消息都是真的吗?”
沈君行柔声道:“我怎么会对小郁说假话?”
唐郁伸出手,他的指尖也沾染了一点红,染血的手搭在门把手上,似乎下一秒就会将门打开。
门把手大概是被沈君行的强行闯入弄坏了,唐郁没有用任何力气,轻轻一碰,门把手就摇摇晃晃到随时都会掉下去。
这个门锁已经无法发挥出任何作用,看起来不需要门内的人打开,门外的一阵风就能将门吹开,但奇怪的是,沈君行却一直等待着唐郁开门。
似乎只有唐郁能打开这扇门。
为了确定这件事,唐郁的动作放得格外缓慢。
而后,他的动作再一次停了下来。
“怎么了?”沈君行伤心道:“小郁难道还不相信我吗?我之前说的每一个克制黎生的方法都是真的。”
唐郁想,确实不是假话。
确实只要把鞋尖摆对位置,黎生就会提前入棺,入棺后的黎生根本无法再阻拦他,就像现在,哪怕他都要走了,黎生也没有出现,连纸人都没过来吓他。
沈君行说的所有的话都是真的,他只不过是在这么多的真话里多说了一句没必要的话。
唐郁收回开门的手。
“……小郁?”沈君行的声音罕见地透出了一点紧张:“小郁是在害怕吗?不要担心,我会保护好小郁的。”
如果只是想免受黎生干扰,他根本没必要和沈君行离开,毕竟现在黎生根本影响不了他。
他住校的最初目的,本来就是为了离开沈君行。
和沈君行一起住还是和黎生一起住,从来都不是什么选择题。
他一个都不想选。
如果现在继续住在黎生这里会有危险,沈君行肯定会告诉他,但沈君行说来说去都没提这一点。
那么按照现在的局面看,暂时呆在黎生寝室反而是更好的选择,因为这样一来,沈君行和黎生都完全影响不了他。
唐郁抬起眼,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其实在夜色中他并不能太看清外面的人脸——但这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他对着黑糊糊的窗外轻声道:
“可是哥哥,你没有保护好我。”
唐郁的声音是轻而软的,嘴唇是染血的红,他吐出的每个字眼都像是能将另外一个人的心刺得鲜血淋漓,可偏偏说这句话时,那泛红的蓝眸澄澈又脆弱,眼里几l乎要漫溢出来的脆弱足以让任何一个铁石心肠的人颤栗心防。
说完,唐郁后退一步。
从前哪怕被再三拒绝都格外难缠的沈君行,这一次破天荒没有说出任何话。
门内门外一片死寂。
唐郁转过身,一步一步在黑暗中往回走,他回到了自己的书桌前,平静地坐下。
唐郁坐了一会儿,伸出手扶正了日历本,丝毫不看底下被压得可可怜怜的小纸人,自顾自拿出红笔在日历本的八月三十日处,一笔一划写上一行小字:
“给哥哥准备生日惊喜”
写完这行字,唐郁放下笔,轻轻伸手用指腹摩挲着哥哥二字,蓝眸在黑暗中忧郁又温柔,仿佛藏着万语千言。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去看哭兮兮的小纸人一眼。
唐郁知道他很弱,弱得只能靠憋气才能在黎生的纸人面前有那么一点喘息的空间。
但黎生不是纸人。
唐郁虽然笨,但在应对特定的人时,他有时候反而像个天才。
比如他知道黎生喜欢他。
从他和黎生第一场见面,黎生说要过来背他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了。
比如他知道沈君行暂时不会再来烦他,而是会考虑怎么要打败黎生,这样才有资格对他说会保护好他之类的话。
比如他知道在日历上这样备注,才更容易让黎生和沈君行打起来。
再比如他知道现在应对变态的技巧又多了一个——
让两个变态打起来,就没有人能注意到跑路的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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