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设在了偏殿的小澜厅。
戌时左右,商宁秀屏退侍女,独身等在偏殿入口前徘徊。
她冷落了穆雷一下午,进去入席之后肯定又是连话都说不上几句的,看在他之前那么懂事没在兄嫂面前乱说话的份上,她决定在这等一等他,见上一面。
可左等右等人也没来,她拉过一个路过的女使询问,才知这小澜厅原是有两个入口,还有另一个在另一头,说不定他们其实都已经在里头了,就她还在外头傻等。
于是商宁秀便也进去了。
行至一处拐角,她忽然被侧面一股大力扯进了隔间隐蔽的小角落里,掐着腋下拎高坐在了装饰木柱上,后背被抵上了墙壁。
这种手法不用看也都知道是谁了,商宁秀没太紧张,就最初那一下被惊到了,很快就回过劲来,正好这时男人的脸也压过来了,她被抬高了下巴,亲了一个猝不及防的湿润的吻。
穆雷扫过齿间与那丁香舌,没亲很久,最后含着她的唇瓣嘬了几下便放开了。
商宁秀有点紧张,旁边就只有一个屏风,将将好只够挡住穆雷的头顶,虽然除非是庄子里有比穆雷个头更高的人从外面路过,否则从外面应该是看不见,但这到底是不太有安全感。
商宁秀微微塌着腰,不轻不重在他胸膛上拍了一下,有些嗔怪道:“你在这干什么呢。”
“等你啊,我有话要跟你说。”穆雷翘了翘唇角,然后指腹在她额边摩挲了下,收了笑意稍稍有些正色道:“我改变主意了。”
商宁秀转了转眼睛,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男人双掌轻握着她的一双小臂,就这么半搁在了她腿上,看着她的眼睛道:“我懂你意思,是想循序渐进,我觉得可行性不高收效也低,而且你是打着以后少见,甚至是几乎不见家里人的想法,才想出来的这个招吧。秀秀,我不知道你父亲跟你说了什么,让你有了这种想法,但是,也别太悲观了。”
商宁秀跟他对视着,稍微抿了下嘴唇,“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不会让你以后都见不着家里人的,但我也不会每次都答应你做戏。既然如此,与其拖着,不如快刀斩乱麻。”穆雷握紧了她的手臂就像是在防止她有所退缩,指腹一边慢慢揉着打圈安抚,“说好了,这一步是给我来跨的。”
商宁秀后背靠在墙壁上,即便是坐在了木柱上她的视线仍然要比他矮上一截,她抬头被他注视着,眼神温和却坚定,她听出他的强势了,心中有所紧张的同时,竟是还发现了一丝若有似无的高兴。
对,是高兴。
尽管很少,尽管被各种忧虑和考量给层层压住,但却是真实存在的。
这是穆雷第二次对她强调这句话,头一回是他正在气头上的时候。
他并非是逞一时口舌之快的人,承诺了的事情,就是会做到。
商宁秀悄悄深吸了一口气,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询问道:“那你是准备要做什
么?”
穆雷笑了,知道她默许了,男人拿掌心揉了下她的脑袋,道:“这你就别管了,交给我就行。”
商宁秀还是不放心,怕他乱来,接着叮嘱道:“你可别乱说话啊,我们中原和草原上的习俗天壤之别,你不要吓着我大哥大嫂。”
“哈哈,放心吧,中原人又不是瓷娃娃,哪那么容易被吓着。”
二人一前一后进到小澜厅的时候,商明铮和柳湘宜已经入座了。
因意义特殊,席面满满当当摆了十六道菜式,柳湘宜是将军府的当家主母,照顾场面很有一套,一开始还是宾主尽欢没什么问题,后面两个男人开始喝酒后,气氛就慢慢跑偏了。
商明铮让小厮上的是中原最烈的酒,不好入喉,后劲也大。这种酒在百姓民间喝的人少,但军营训练条件艰苦,往往更加喜欢这种带有剧烈刺激性的东西。
二人显然有拼酒的意思,话说不上几句,你来我往的酒倒是已经灌了好几盏子下肚去。
刚才在那隐蔽昏暗的角落中,商宁秀承认自己确实是被他那算不得多深情但却很有力量的几句话给撩拨得有些被情绪冲了脑袋,才会鬼使神差的没有出言阻止他。
但现在她冷静下来些许,再瞧着眼前这两个拼酒的大男人,又打了点小小的退堂鼓。
商宁秀有些坐立难安,穆雷的性子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雷厉风行莽着一股冲劲,她吃不准他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来达成目的。
想到这,商宁秀有点后悔了,她捏着杯子慢慢喝了一口茶企图压下心慌,按照穆雷的行事风格,该不会等会直接就拉着她在他们面前往下跪,说些什么早就已经生米煮成熟饭的鬼话。
她被自己的想法噎住了,那场面光是想象一下都已经足够让人窒息。于是乎,有了这个心里防备,只要穆雷稍微动一下有了一点苗头,她都十分警惕。
一顿饭吃得接近消化不良,商宁秀担惊受怕了好半天,结果穆雷却一直并未有什么动作,就真的只是光在喝酒罢了。商明铮灌他的都来者不拒,喝了有十来盏之后,两人的面色都开始有了明显泛红,商明铮觉得闷热,起身去如厕透气,那阵仗,大有几分回来了还要接着再战的意思。
柳湘宜是个明白人,自然看得出这两个男人不声不响的是在干什么,随便找了个由头脱身,便也追着商明铮后头一道出去了。
桌子上只剩下了商宁秀和穆雷两个,屋里的女使全都低眉顺眼垂头站在墙角,商宁秀扫了眼,趁机和穆雷凑近了些。
男人的眼神多少也是有些微醺犯懒的,视线就这么落在她身上,瞧着她主动靠近过来。
商宁秀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穆雷就先扯着唇角开口道:“你刚才在紧张什么呢,是怕我干什么?”
商宁秀装傻:“没有啊。”
“少来。”穆雷笑了一声,懒散道:“老子一动你就哆嗦,以为我没看到?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子家暴过你。”
原本男人确实是准
备在席间干点什么的,但是商明铮上来就灌酒,他一直没找着合适的机会,只是这么个牛饮对吹的喝法下来,即便是酒量再好的人多少也是有三五分醉意的。穆雷不想跟个醉鬼掰扯正事,不管得到的是个什么结果,酒醒之后都难保那厮不会装傻充愣赖账。
这事既然他决定了要捅开了说,那便是要一次性到位。
商宁秀闻言,冲他轻轻嘁了一声,嘴硬道:“我有什么好怕的,反正我兄长要打也是先打你。”
穆雷眼里有了些许笑意,忽然间有些意味深长地盯着她,点头温声道:“对,这么想就对了,没什么好怕的,有我在呢。”
商宁秀立刻从里面嗅出了一点不同寻常的味道来,她警铃大作,眯着眼打量着他。
穆雷最受不了的就是晕吞吞的温水煮青蛙,这种不阴不阳的暗刺对他来说,真没有挨顿揍痛快。所以他知道现在有必要做些什么来刺激一下商明铮,否则这个‘救命恩人’的头衔一直在前面梗着,这态度不破就不能立,反而麻烦。
男人摸了摸她的脑袋,沉声安慰道:“知道吗秀秀,就像你手掌的那个伤口,要挑开了要当断则断才能慢慢长出新肉愈合,闷在里头不声不响的,就只会发炎坏死。”
商宁秀忽然好像从他眼中意识到了些什么,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安抚。
“你想干什么……”她心里发慌掉头就想跑,暗骂自己为什么要在这种危险的关头跑来惹他一下自投罗网,但是已然来不及了。
外头的脚步声传来,几乎是同一时间,就被穆雷掐了后颈顺势捞了回来,抱在怀里盖章似的,紧紧熨帖,当着所有人的面,嘬了响亮的一口。
门口的商明铮夫妇陷入了呆滞中,被他箍着的商宁秀也同样陷入了呆滞中。
“你他妈在干什么!”酒劲加上怒火,商明铮脸都气红了,冲上去就是气势汹汹的一拳头,直接就将人打得后退两三步。
“老子打死你个狂悖之徒!!”
穆雷怕商宁秀被波及,早在对面的男人冲过来时就已经将她推开了,他挨了打也不还手,商明铮是气糊涂了,一拳过后到处去找鞭子,最后从自己腰间抽出来往地上用力一抡就要抽他,柳湘宜这急促的鞭响给吓了一大跳,惊叫之余赶紧使唤小厮上去拉架分开他们。
但寻常小厮怎么可能是这两个壮汉的对手,暴怒之中的商明铮牛都拉不回来,甩开两个小厮接着往前冲:“老子今天不抽死你个王八蛋,老子的妹妹你也敢动!!”
穆雷沉声站在那一动不动,身上挨了两道极重的鞭子,周围拉架的小厮也惨遭连累,一时间屋里哎哟的哀嚎声此起彼伏,摔了一地的人。
商明铮又是高高扬起手臂,柳湘宜见状赶紧冲了过去拦在他身前,她害怕被鞭子误伤缩着脖子紧闭着眼,紧紧抱着丈夫的腰身。
“大嫂!!”柳湘宜冲上去的时候商宁秀都被吓坏了,生怕那鞭子收不住,商明铮自己也是大吃一惊,赶紧单臂将她紧紧护住,另一手松开直接让鞭子脱手飞
了出去,“阿湘你干什么!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
“官人你冷静一点,有话好好说别动手伤了和气。”柳湘宜喘着气睁开眼,心里一百个知道危险,但也必须这么做,一旁的商宁秀再怎么着急也是没有这个立场去劝架拦住哥哥的怒气的,这件事只有她能做。
“这中间肯定是有什么误会的,官人你先别生气,让他们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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