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自翩签完离婚协议一走了之后,顾惟谦一晚上没有戴助听器,坐在衣帽间里,那个自翩曾经因为找手机而睡着过的位置,抱膝思考了一整晚,他们俩到底为什么会走到离婚这一步?
顾惟谦想起来许多年少时的细节,他知道自翩可能都忘记了。
大概是因为弱听的关系,顾惟谦不戴助听器时听别人讲话,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而来。
他有时会把自己比喻成一只在井底听人说话的蜗牛,别人趴在井口与他说话,他都要很慢很费力才能听清楚。
可是常自翩是会一直趴在井口给他汇报天气,赖着不走的人。
久而久之他的耳朵自动为她树立了一个频道,只要她一开口他就会自动切换过去。顾惟谦会自顾自把它称作“pienpien.fm”。
pienpien.fm的主人有时会自作聪明地关掉他耳朵里的助听器,但是频道却一直都能通电,顾惟谦太过了解常自翩,从她高低起伏的小情绪到高潮迭起的肉体,以至于有时她放肆的娇喘他都能抓到节拍,不紧不慢地满足她。
顾惟谦一直以为他很了解自翩。
直到他们在厄瓜多尔下船后,自翩还是不愿意和他回家,他才终于意识到,要离婚这件事,自翩或许不是说说而已。
女孩儿的忍耐力,总是高于男孩的想象力。
顾惟谦接到自翩从美国打来的电话时,他正从他打电话回家,而自翩在电话那头泣不成声的噩梦中惊醒,电话主角却换成了sinsin,他实在是疲于应付,带着沉重又复杂的心情兀自挂断电话后,他跟父亲促膝长谈,聊到他未来的事业规划和婚姻危机。
他父亲显然没想到儿子和儿媳已经走到了离婚这步,前阵子家族律师还开玩笑的提起这件事,说儿子只是想吓吓儿媳,并没有真的想要离婚。
顾惟谦父亲忍不住垂问他,“可是离开台湾,你就会比较开心吗?惟谦,爸爸希望你以自己为重。”
“自翩的父母当初一定也是这样想的,可是自翩依旧选择陪我留在台湾整整叁年。爸爸,你不知道自翩有多喜欢下雪又有多怕热。台湾太小了,我不能把自翩困在这里。美国的业务虽然早已成熟托付给了经理人,但是加拿大分部问题不断,您不是一直希望我能过去掌控局面吗?我觉得在亚洲这叁年,我已经有能力处理棘手的情况了。这里就拜托您了。我想和自翩搬到温哥华去。”
顾惟谦这番深思熟虑后的决定没有迎来反对,他在交接完手头的工作后终于得以脱身去到了美国。
但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
自翩在日本失明的意外,让顾惟谦的心脏都被一只大手铺天盖地的握在手中狠狠捏了一把。疼痛感几乎让他窒息。他甚至无暇罪责自己竟怀疑过自翩是否真的出轨的念头。
他在一片眩晕中,签下了离婚协议,摘下了助听器,用巾帕仔细包好,丢进了垃圾桶里——他好像不再需要“听见”任何声音了。
因为他的pienpien.fm这次或许是真的要永久关闭了。
他漫无目的去了趟旧金山寻找回忆,那里是他和自翩开始独自相处和约会的地方,没有了声音,他一遍又一遍的播放二十一岁的常自翩对着镜头挤眉弄眼和开朗又温柔笑开的画面。他不需要酒精和雪茄麻醉自己,他只是一遍又一遍地翻着他相册里十四岁到二十六岁的常自翩,假装她还在他身边,假装他还可以跟她地老天荒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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