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诗嘉一上午在法院开了一个庭,结束后又去执行庭催促了此前一个案子的强制执行进度,这才往天浩律所赶。
只是团队里没有人在——旭辉外出拜访一个聋哑客户了,铁牛则去参加了律协的一个培训,自己妈则是去见她之前一个要委托离婚的富婆闺蜜了。
而本应该在所里的林舒竟然也不在。
可所里的气氛倒是很活跃,许诗嘉一回来,就见几个实习生凑在一起,盯着一个电脑屏幕,低声叽叽喳喳神秘地说着什么。
他一进来,其中有个实习生见了他,立刻戳了戳身边几位,大家脸色各异,探究的好奇的同情的,不一而足,但都突然噤声了。
许诗嘉没当回事,径自坐下打算回几个工作邮件。
几个实习生倒是安静了些,四散开来,但眼光时不时往许诗嘉这里瞟,嘴不说话了,可每人捧着各自的手机,手指翻飞地打着字,显然是在聊什么八卦。
莫名其妙。
只是没一会儿,许诗嘉就明白了这些实习生行径古怪的原因。
许诗嘉收到了自己妈许明媚发来的信息——
“小宝!怎么有公众号在讲你和林舒?!”
随即同时发来的还有一条公众号推送,许诗嘉点开链接,略微一扫,整张脸沉了下来。
他顾不上回应许明媚女士后续劈头盖脸的问题,拿出手机,径自给林舒打电话。
然而林舒没接。
许诗嘉连打了三个,林舒一个没接。
片刻后,他才收到了林舒的一条信息——
“事情既然你也知道了,那我觉得我们先别见面了,这样对彼此都好。”
许诗嘉看着手机上这条冷冰冰的回复,面上虽还保持着冷静,然而心里却是起伏不定。
什么叫对彼此好!什么叫不要见面了?!
正常发展至少也应该是解释一下,然后再让许诗嘉帮忙一起处理吧?
结果这女的是打算遇到事自己扛,然后飞速地把自己抛弃吗?!
许诗嘉瞪着信息,又气又急。
她为什么连解释都不和自己解释呢?
是对自己到底多没信心,才觉得自己会相信这种随便编排的公众号,而不相信自己的女朋友?
还是说,自己是什么随时都可以舍弃的东西吗?
这段感情对林舒来说就这么不重要吗?不重要到一有外界舆论的压力袭来,她连抵抗也不抵抗,直接就投降当逃兵吗?
自己对林舒来说到底是什么人?
许诗嘉知道自己有多爱林舒,就算这公众号上写的全是真的,他都不介意,他都仍旧绝望地爱着她,更何况上面写的还都是假的!
可林舒到底爱不爱自己?
想想近期她对自己的冷淡,对自己邀请的拒绝,天天醉心工作,没空约会,虽说在某些方面并没有冷落许诗嘉,但也不看个电影吃个饭逛个街的,难道热恋
期已经过了?她本身对自己的爱就慢慢变淡消失了?自己对她只剩下肉--体的吸引力?!
妈的,这女的是不是就当自己免费鸭子呢?
怎么这么冷酷无情,初夜时候把自己用完就甩了,现在成了男朋友竟然还是这样!
自己是什么不值钱的一次性用品吗?
许诗嘉抿紧嘴唇,可即便生气,比生气更强烈的,是担忧。
不论林舒怎么对他,许诗嘉还是没法放下她。
许诗嘉绝望地意识到,自己这破命,贱就一个字。
可即便心里气的要死,行动上许诗嘉一刻也没耽搁。
他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在和自己爸爸哥哥打完电话沟通后,他就径自打给了信合的外宣部总监和法务总监——
“Kevin哥,祁帅哥,有几个公众号的情况还麻烦你们紧急跟进,联动处理下。”
“不,不是只处理有关我的,优先处理林舒的。”
许诗嘉想了想,补充道:“还有,关于宋玉成旗下自媒体企业的名单,还有他们管理经营方面的资料,有无灰色产业,是否涉及税收问题,知产问题,尽快给我。除了宋玉成外,还有一家企业,是我哥前阶段正在洽谈要增资扩股的那家,对方老板女儿叫林诗瑶,这家的所有信息,也全部给我。”
“所有钱不从信合的资金里走,我自己会出这个公关的经费。”
许诗嘉声音冷硬:“预算?没有预算。”
他垂下视线:“不计一切代价,不惜一切时间,不论花费多少人力。”
“为什么要这样?因为林舒是我未来老婆。”许诗嘉忍着暴怒,“谁也不能这么说她。”
……
许诗嘉挂了电话,刚才还对林舒生的闷气,已经几乎快没有了。
只剩下对林舒的担心和心疼。
他刚刚是气到没理智了。
可冷静下来想想,她一个这么年轻的女孩子,被人污蔑造谣诽谤到这个地步,那些不明事理的舆论又把她辱骂成这个样子,她心里该有多难过和惊恐。
她不应该遇到这种事的。
是自己做得不够好,是自己没能保护好她。
是自己什么也没和她说,没有提早坦白。
也不知道她此刻是不是看着那张所谓的爆料照片正被迫回顾此前模糊的记忆。
这一刻,许诗嘉觉得自己的面子一点也不重要,什么都可以抛却扔掉,他只想迫切地联系到林舒,告诉她,那一晚只有他,一直是他,没有什么好害怕,未来一切都有他。
可惜林舒压根不接电话。
许诗嘉只想立刻见到林舒。
就算她不那么爱自己,那自己爱她就够了。
她要是把自己抛下,那他就死皮赖脸贴上去。
**
多年来,林诗瑶一家三口住的别墅其实并无变化,以往,林舒只偶尔在别墅门外看过这独栋的恢弘,印象里,这是一套非常
大非常有气势的房子。
然而时隔经年,如今再看,林舒才发现,这别墅远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壮观和宏大——外立面已经老旧,有些墙壁已经斑驳,爬藤的风车茉莉肆意生长着,像是牢牢包裹住房子,反而让整个别墅显得拥挤。
这是林舒第一次踏进这套房。
以往,她总是蜷缩在自己贫困的出租房里,想象着林诗瑶一家三口生活在多么温馨的家里。
然而如今真来了,才发现那些确实是自己的想象,林诗瑶家里并没有显得有多温馨。
开门的是林诗瑶家的住家阿姨,对林舒的态度与林诗瑶一脉相承,对方高高在上道:“太太让你换好拖鞋,去客厅。”
明明自己也是这栋房子男主人的女儿,可受到的却是这样的冷遇。
但林舒知道自己今天的任务,她面上不动,反而佯装出期期艾艾的紧张和忐忑,等见到客厅里三人时,更是刻意露出了慌张和不安——
“爸,曹阿姨,诗瑶……”
这阵仗倒挺大,一家三口对付自己一个呢。
林诗瑶见林舒如今弯腰低头的倒霉样,脸上几乎毫不掩饰露出胜利者得意的笑:“姐姐,这次知道错了吧?”
林舒没去看林诗瑶,径自看向了她爸爸,其实离上次见,已经隔了好几年了,林舒快记不清他的长相,如今再看,男人皮相在同龄人中仍旧算保养良好,只是头发少了,皱眉多了,远没有印象里的那么英俊儒雅,倒有些干瘪和老气横秋。
他正抿着唇沉着脸,如一个威严的父亲一样瞪着林舒:“林舒,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丢人的事来?你不要脸,我们全家还要脸!”
林舒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公布爆料自己隐私引导网络暴力□□羞辱造成如今局面的是她,林诗瑶才是那个受害人,所以林父才能这么义正言辞出口指责。
她的沉默显然更助长了林父的气焰。
他更拉高了嗓门:“我们林家真是家门不幸!才出你这么一个丢人的东西!”
林舒摆出懦弱的模样,嚅嗫道:“可这不是我对外公布的,我、我也不知道……诗瑶,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呢?为什么要去找人爆料公布这些?这本来就是我的私事。”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自己有脸做没胆认?!”林父更扯高了嗓门,愤怒道,“要不是诗瑶把这事告诉我们,我哪里知道你十八九岁就不学好,小小年纪就乱搞男女关系走歪路?”
父亲的态度显然让林诗瑶相当得意:“姐,我公布其实是为了你好,毕竟你之前又听不进爸和我的意见,我没办法,才只能让舆论来一起监督你了,你要把这个事当成是一个好事,以后你身上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你就不会再在男女关系上犯错。”
要不是为了取证,林舒简直想冷笑着把眼前的茶几给一脚踢翻。
听听这说的都是什么话?
原来害你曝光你让你在全网舆论面前失去隐私,这叫帮着你监督你为你好?
这个社会上,恶人的问题在于他们根本不觉得自己在作恶,因为他们早有一套严丝密合的双标逻辑,连自己都对自己这套逻辑买账,觉得自己哪里是在作恶,分明是在帮你,一点不在乎“被帮助的人”压根不需要他们的“帮助”。
林父看向林舒,冷言冷语道:“何况,你之前一心想着嫁进信合集团,甚至还利用枕头风,害的信合都不和我们公司进行增资扩股合作了,你觉得你这行为对吗?”
“你一个女生,干得好不如嫁得好,这点我认同,你想和信合攀上关系,也不算有错,可人重要的是不能忘本,你手里有了资源,应该利用这些资源带一带你的血脉至亲,而不是因为自一些陈年芝麻绿豆大的小矛盾,就背地里使写小手段从中作梗。”
林舒算是懂了,难怪林父这么记恨自己,原来是为了这切身的眼前直观的利益。
果然,一说起这事,林父脸色就很难看:“人家女孩子是帮衬家里,你呢?你就那点小肚鸡肠,做不出大事业,就因为嫉妒诗瑶,结果自己鸡犬升天后,不分青红皂白就要让我们日子难过,想搞黄信合和我们的合作,我对你难道没有养育之恩?让你吃饱饭读上书的难道不是我?”
林父冷哼道:“所以这件事,诗瑶做的没错,你飘的都不知道几斤几两了,是得降降温,让人家信合的二公子看看真相,这才能冷静想想到底听信你的谗言,还是冷静分析后继续和我们合作,做生意,公私要分明,怎么值得为你这样一个女的直接中断合作?”
说到底,林诗瑶干出这种事,林父不仅毫无指责,甚至还乐见其成,无外乎是指望林舒形象崩塌后许诗嘉怒火中烧,不再帮着林舒中断合作,林父到时候再带着企业去投诚,靠背刺林舒一波再和信合结成战略合作。
想的挺美的。
林舒看着林父的脸,几乎可以料见,如果不是许诗嘉三言两语使得信合和林家企业的合作泡汤,单方面宣告了开战。林父单单只是得知自己和信合二公子谈恋爱,恐怕就不是这张嘴脸了,要是那样,他恐怕就要笑着来沾亲带故,对林舒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希望她利用这层关系,为林家企业谋点福利。
如今发现不仅谋不到福利,甚至还被针对,那还得了,可不得迫不及待把林舒整死吗?
行,那就顺着他们的期待演——
林舒露出哀求的神色,一步步引导道:“诗瑶,爸,我知道错了,但之后别的照片,能不能……你只要答应不放出那些照片,让我答应做什么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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