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看到十四岁的自己,当时路易不到十六岁,一头软毛,他们把名字刻上去,安娜还不满意,要求他再写一句话,路易嫌肉麻,不肯照办,拗不过她,最后红着脸加了一行字。
安娜当时高兴地抱住了他,虽然订婚很早,但照护者们严防死守王太子殿下和未婚妻因为过早亲密而酿出丑闻,他们平时能亲近的机会很有限,家庭教师还等在外面,但这个封闭的空间正好,少女踮起脚主动亲了路易脸颊。
其实也只是亲脸而已,但她双手都勾着路易的脖子,当时他的脸红到耳根,那副少年的长相让他看起来更显小,半天说不出话来。
“原来你还会喘气啊?”安娜得手之后,不满地撅起嘴来,“我还指望你主动一点。”
名字消失了,记忆也随之散去,安娜和路易一声不吭地从告解室里出来,脸色都不怎么好。
虽然在生日宴前有一个尴尬的插曲,但是第二天庆祝的时候气氛还算是愉快,安娜没有在泰因找到合适的礼物,最后从家族收藏里找到一幅合适的风景画,这幅油画是一件古董,是两百年的名家作品,画的当时凯兰庄园的风景,凯兰庄园是朱利安的爵位附带的产业,一向属于君主的次子,送给他正好。
安娜给他看礼物的时候,朱利安突然站起来,走到安娜面前抱了她,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他这一抱只持续了两秒不到,很快就克制地松开了手,但是当着很多人,大家都楞住了。
拥抱在亲属之间没什么大不了的,在婚约对象和情侣之间也勉强可行,但是朱利安这么做,有点逾矩,又不算太过分,毕竟,殿下也不算陌生人,甚至差一点成为了亲戚。
唯一过分的他没有在人前被看出来,他说谢谢的时候,嘴唇轻微地划过安娜的耳朵,就像风吹过那么轻地吻了她一下。
“只是送一幅画而已,殿下……喜欢就好。”
“是啊,谢谢你。”小王子很满足地笑起来。
知道朱利安心思的人才能看出来,他有多么喜欢她才会这么做,所以觉得扎心的就只有路易了。
厨房做了精心的准备,食物无可挑剔,到了下午茶时间,蛋糕送上来,三个人庆祝的生日,果然还是不够热闹,连音乐都没有,管家在旁边摆弄音乐盒,这间沙龙里正好有两架钢琴,安娜打开一架,给朱利安弹了一首祝福的曲子。
有了音乐,接下来的气氛就活跃多了,几首曲子过后,安娜看着他俩有点不高兴:“你们怎么光坐着,不是都学过音乐吗?”
路易当时正在翻乐谱,把谱子合上,走到另一架钢琴前坐下:“你们想听什么?”
朱利安想了一想,没有什么特别的偏好,让路易随意,安娜说:“你最近在王都听到的曲子是什么?”
“最近听到的?”
路易看起来好像沉默了一下,安娜说他:“你是不是太久不弹琴,都忘记了?”
“我需要想一想。”
路易确实思考了一会儿才开始弹琴,曲调非常优雅,朱利安只觉得是一首很美的曲子,但安娜似乎想起什么,突然沉默下来,旋律不会错,她听过前两段乐章。
这是她为了和路易的婚礼,特意去找王国最有名的乐师写的,他写了一半,让人送来给安娜过目,后来她和路易解除婚约,很多细枝末节的准备进行到一半没了下文。这首曲子的完整版最后送到路易手上,题材就是王太子和红玫瑰,旋律融合了王室音乐和莱茵堡当地的流行曲风,谁都替代不了,路易买下了曲子。
这是属于路易和安娜的秘密,朱利安也不知道,但沙龙里安静下来,只有音乐的声音,朱利安看安娜突然泪汪汪的,也就猜到发生了什么事,哥哥又让她伤心了。
弹奏结束,路易不动声色地拿出自己的手帕递给安娜,她接过来捂在眼睛上两秒,迅速平复了心情。
“殿下还想要听什么?”
“你最喜欢什么?弹点让你开心的曲子吧。”
安娜想到一些欢快的乡村音乐,今天毕竟是朱利安的生日,不能太扫兴,她挑了一首王都南部流行的曲子。
这时候女仆艾米莉进来更换茶壶,听到安娜弹琴,笑眯眯地说:“啊,这是我家乡的曲子,安娜小姐弹得真好。”
“调子对吗?”
“对的,就是不够热闹,我们在乡下跳舞,也会有好几种乐器。”
“你说的是这个吗?”路易手上拿着一本手写的乐谱给她看,艾米莉不认识音符,但是识得曲子的名字,“就是这首!”
路易重新把钢琴打开,替安娜加上了伴奏。
“这就对啦,生日快乐,殿下!恭喜您终于成年了!”艾米莉欢喜地说,笑着离开了房间。
房间里的气氛变得活泼起来,但是朱利安并没有觉得更高兴,反而,他有一种,突然成为局外人的感觉。
在去年的秋天以前,安娜对他连熟悉都谈不上,他对她的印象还很恶劣,再往前十年,就只能算认识,但不熟,虽然迟早有一天她会因为和哥哥的婚姻变成亲人,但那时的朱利安毫无亲近安娜的意愿和动机。对安娜来说,和路易订婚后的十年间,随便都能够找到一点有价值的回忆,但朱利安几乎空白,存在感薄得可以忽略不计。
除了安娜,朱利安和哥哥之间没有别的矛盾,路易今天还送了他珍贵的礼物,转眼他就对哥哥产生了嫉妒心,让他觉得有点内疚。
他和安娜前天才上过床,抱过摸过亲过,也表白过,今天路易就在旁边,没有一句亲密的话,没有做一件过分的事,没有企图心也无所求,也不打算尝试,就只是存在,只是出现在安娜身边,就可以让她难过,并让朱利安感到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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