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边脚踏上洒了一滩褐色的药汁,白瓷碗的碎片另一半在地上,弯弧朝上,接住脚踏边缘仍在滴落的汤药。
太医来来回回进出了几波,原先放在床榻边的桌案为了方便诊治也只是斜斜推在了旁边,奏折掉了一些,此刻也没人敢管。
皇帝的脉象属实奇怪,依旧沉稳有力,但又虚浮,总是飘忽。
几人对视一眼,终究在彼此眼里看出了束手无策,最后推了个人出来,总结下来不过四个字:听天由命。
谢簪星面色无波,像是已经熬过了最难受的时候,此刻心死如灰,又或者只是强装镇定。听到太医建议开些养身的药时,她点点头,随后吩咐道:“乾清宫不必留许多人,若有后宫探视,都先拦着。”
李崇德面上的焦灼惶恐几乎掩饰不住,但还是听命办事,又跟在太医后面跑。
谢簪星坐在床边,一动不动,看着躺着的皇帝。刚进宫那年皇帝已知天命,比谢相还要大上六岁,那时候他还是一头乌发,零星有几根白的掺杂在里面,模样也还算英挺。
她在他面前头都不敢抬。皇帝年轻的时候亲自率兵打过仗,意气风发,后面政绩卓然,政通人和,是英雄,也是明君。但没想到会成为她的丈夫。
她是抱着一些上不得台面的裙带荫蔽的打算才点头进宫的,但是到底只是认为其中有些误会,解开了就好。
只是事实总是令人痛心。
门外有些喧闹,大概是有个小宫女莽撞,弄得好一阵乒乓的响动。李崇德本就上火,此刻直接在门口训斥。
谢簪星不为所动,手指捏住皇帝的两腮,摇了摇,人连呼吸都清浅,遑论拧眉叱她的大不敬。
殿门被推开,重迭的脚步声趋近,明济自己撩开了珠帘进来,在床外五步站定,视线扫了一圈,沉了口气道:“李公公,先下去罢。”
明济走过来,撩袍踏上脚踏,在床边坐下。父子两个靠得有些近,一个如日方升,一个形容憔悴,可是眉眼鼻唇总有五分相似。
本就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了阵脚,谢簪星连挖苦他的心思都没有了,干脆起了身,预备先回去。脚才落到地上,便听到他质问:“你要弑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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