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上干净的长裤长袖,外面也刚好开始降温,只不过风还是热的,吹得人满身疲惫,又心痒难耐。白翎抵抗不住诱惑,坐到铺满彩色垫子的长椅上,窝在郁沉怀里躺了一会。
斜着的视线,看到的是斜着的日期。
白翎默默读出对面悬浮屏上的时间,4月30日,晚11:05分。
日期是统一的,星球不同,纬度不同,各个地方的季节也不同。放在首都星,现在才刚刚进入春季,可在野星,他们已经两只脚踏入了夏季。
4月30日
白翎又念了一次,脑海里浮现起的却是二十年后首都星那个满是霉味的雨季。前世的他死在了4月底,没能跨过雨季,进入夏天。
他恍惚地抬起头,看见房檐下挂着的蓝风铃和捕梦网,喃喃自语:“居然已经是夏天了……”
“怎么了?”郁沉转过深眸。
白翎坐起来,薄毯子滑下肩膀,他抱紧自己的双腿,嘴边咧开一丝复杂的笑:
“是我梦想中的夏天。”
他开始絮絮叨叨地诉说,有点发疯似的,“夏天……和喜欢的人做.爱,吃水果,喝酒,坐在小酒馆被太阳晒热的地板上,我想了好久了……”想了满满一辈子,“您懂这种感觉吗?”
郁沉摸他的脑袋,轻声说:“我懂,我都懂。”
4月30日,他与他的祭日。
人鱼捋了捋他的背,温柔地说:“你来到夏天了。”
白翎慢慢抬眸,对面的山坡上亮起镇子的灯火,星星点点,和远处的银河星光连在一起,“真美……”
他忽然抬头看见顶灯,倏忽笑了,开心地倒在郁沉肩膀,“我们也有灯火。”
他也有家。
郁沉听着他错乱的呼吸,没有转头细究,也没有去摸他湿漉漉的脸,只是像往常一样,询问着晚间活动:
“要下棋吗?”
“在这里?”努力控制住鼻音,“太晚了。”
“陪你到0点之后。”
陪他到五月,让他安心。
郁沉转身,朝远处的仿生人做了个手势,唤人去船上取棋盘,又瞥一眼白翎光裸的脚脖子,加一句吩咐:
“取一双袜子来,从我的衣帽间里拿新的。”
东西拿来,他把鸟抓到怀里,半强硬半哄着套上袜子,又压在长椅角落吻了一会,吻掉小雌性伤心的坏情绪。
他顾及白翎的自尊,装作没发现鸟在背着他用手背擦脸,只是无声等着对方整理好情绪,并
() 一起摆好棋盘。
脚趾在袜子里蜷了蜷,白翎不自然地走下去,背对着佯装冷静问:
“我去弄点喝的,您要喝什么?”
“你决定。”
白翎走到吧台里,打开玻璃柜,“好吧,那告诉我,您之前喝过什么酒?”
“柠檬仙人掌果酒。”
“好喝吗?”
“一般般。”
白翎熟练地翻开标签,拿出四五瓶酒,“不如我来调一杯给你。”
郁沉惊讶之余笑了笑:“你还会调酒?”
“嗯哼,我当过一段时间的酒鬼。”他在柜台找了找,柠檬,薄荷,牛奶等材料充足,看得出酒馆老板的生意不错。
冰箱里有鸡蛋,白翎随手拿一颗出来,坐在吧台的高脚椅上,单手打蛋,顺滑的蛋液从微凉的蛋壳落入他口中,他抹抹唇,吞了下去。
吞生蛋,这野蛮的鸟。
回眸发现郁沉的凝视,白翎耸耸肩,从容解释道:
“以前我们行军的时候没法生火,都是这么吃的。”
吃生鸡蛋,吃生肉,逢年过节的时候如果运气好,还能弄到一点朗姆酒。加上鸡蛋与牛奶,分次搅拌,酒液产生丰富的泡沫,一杯黏糊而顺滑的蛋酒便做好了。
一般是过圣诞节的时候喝。
但今天是他的祭日,和老朋友坐在一起,也值得一杯蛋酒。
郁沉接过蛋酒,和白翎互相举杯。
捏起棋子,这场棋不复以往的速战速决,反倒悠长而缓慢。原本是面对面坐着,可是下着下着,鸟儿把棋盘一横,坐到了自己这边。
郁沉用小毯子裹着鸟,两人轮流落子,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或许,人生的顶级享受根本不是功名利禄,而是有风的夜晚,躲在晚灯的房檐下,他的爱人抱怨说,好冷,再抱一会就回家。
抬头一看,12点06分。
跨过了厄运的那天。
白翎紧绷的神经松下来,他感觉郁沉在毯子下捏了捏自己手心,轻柔的话语落到自己耳边:
“别怕,我陪着你。”
白翎呼吸一窒,一下子攥住人鱼的手,再也不肯松开。
我陪着你,对他这样曾经蹉跎一生的人而言,这句话的分量,远比告白贵重得多。
小机器人过来收杯子,棋盘旁,蛋酒那杯只剩下清浅泡沫。
白翎回身瞄一眼时间,又瞥见杯子,微微惊讶:
“您喜欢蛋酒?那下次再给您做。”
他说着话,忍不住伸过义肢坐到了郁沉身上。
意图筑巢的小雌性,浑身骨头都透着一股透支的软,贴过来时,小腹热而紧。他蹭蹭郁沉的颈窝,转眸的目光有一抹狡黠:
“不过,下次就不是这个蛋了。”
郁沉环着他的宝贝,后靠垫子,慵漫地笑问:“是什么蛋?”
白翎枕着他的肩,指节挠了挠老男人下巴,看着这家伙虚眯着眼享受,他弯唇道:
“我的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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