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带森林里湿气充足,自然什么蛇虫鼠蚁都有。体温高的人尤其容易招小虫子,白翎只站了一会,就有小蚂蚁奋力爬上阶梯,朝他龟速冲来。
白翎抖了下脊背。
他最怕这些虫子爬到身上,要是钻进羽毛里,弄都弄不出来。
还是早点搞完回去比较好。
想到这,白翎朝对面扬了下颌:“休息好了,继续吗?”
他这份态度成功让郁沉眯了眯眼。
不像正儿八经过分化期,倒像在处理手头的杂事,从态度到语气处处都透着一股子敷衍,恨不得早完事早了。
哪有这样的omega?
面前放着生平头一等大事,搞严重了甚至会影响小命,他却不痛不痒,不仅神志清醒,还有闲心转过头来给你贴创可贴。说穿了,就是压根没把分化当回事。
郁沉一下子抓住症结,微挑眉:“你不想分化?”
顿时把白翎给问住了。
他不想分化……吗?好像,是有一点不想。
“分不分化都没差吧……”
白翎回想过去,他前世当了一辈子伪omega,除了假性发情时偶尔气味浓些,其他时候都信息素淡薄。别人又见他活得粗糙,面对他,第一反应便猜“这是beta还是alpha”,一来一回,无形中给他省去了许多麻烦。
白翎甚至觉得,当beta也不错。
要不是知道人鱼必定会反对,他都想找个医院做除腺体手术了。
而且,彻底分化肯定会招惹一群烂桃花。之前他在二段分化期,信息素气味尚浅,那群alpha都乌泱泱地跟在后面,要是分化完成,岂不是还得天天喷阻隔剂上街?
烦得要死。
跟被苍蝇缠上比起来,假性发情痛一痛都不算什么了。
想到这里,白翎神情冷淡,就差把倒胃口写在脸上了。他抱着手臂,靠在斑驳的立柜旁,语气不悦:
“确实不怎么想分化,懒得伺候那群alpha。”
“伺候?”郁沉扬起眉梢。
“指的是碰到他们尾随时,没忍住,给他们两枪,再撂下手中的事,抽时间丢进火葬场。”
“这种事倒是不需要你忧心。”郁沉温和说。
他会代劳。
“也不全是因为麻烦……”白翎烦躁地摸向口袋,抓出揉皱的纸包,展了展,从里边抽出一根歪七扭八的烟。他将它捋直了,随意含咬到唇间,接着低头找打火机。
“这里。”
打火机和备用弹夹一起放在桌上,郁沉伸臂取来,面对鸟儿前倾的身体,他笑了一笑:
“我来。”
拇指按动,火舌映出的光跳跃在两个人的脸上。
白翎愣了下,就着他的手点着了烟。他靠回去时,仍有些受宠若惊,让伊苏帕莱索给人点烟,他可能是普天之下的头一个。
规格级别极高
。
他想着,含着烟嘴的动作也缱绻了,像是怕这支烟烧完似的,深嘬一口,就拿下来夹到细指间,任其缭绕。
松弛,颓靡,老烟民的做派。
就像每一个军营里都会有的年纪最大,最失意的老兵缩影。
郁沉少见他这幅样子,打量一会,又觉得很爱看。从这些小举动里,似乎能窥见当年那只木桩鸟的脾性,瞎子D先生错过的东西,重新在面前徐徐展开。
“我其实不该跟你说这些,我知道您……爱我。但我以前确实收到过不少alpha的告白。”烟雾弥漫开,模糊了白翎淡冷的眉,他说:
“我都拒了。”
“为什么?”
“因为很假。”
他抿一口烟,慢悠悠说:“既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也不想了解我,只因为闻见我的信息素,就说喜欢,想和我做朋友,深入交流。我不同意,就要拉我去测契合度,信誓旦旦要用数据说服我,仿佛但凡检测报告上的数值高一点,我就自动成为谁的所有物了一样。”
“‘天生一对’,他们都爱这么说。”
“可我就讨厌这个。”
说他保守也好,说他偏执也罢,总之他就是不乐意当信息素的奴隶。或许是他的战场PTSD在作怪,任何能彻底迷乱他心智,让他失去理智的东西,他都拒绝。
“那我呢?”郁沉问。
“您不一样。”
“比如?”
白翎掸了掸烟灰,轻浅地说:“每次我喊停,您都会立即停下。很理智,很……安全。”
不仅这一次,也是之前所有经验的佐证。
他抬起雪灰色的眼睛,眸底暗沉:“您知道我为什么喜欢跟您上.床吗?因为我吃A性素上瘾那次,你忍住了。我喜欢您这样可控的东西,您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样很好。”
郁沉坦然接受赞誉,琢磨着问:“但你仍然不想分化?”
“我没兴趣。”
白翎浅浅叹气,胸口起伏时,黑色纯棉背心跟着皱乱,布料洗得过多,显得有些松垮,一条肩带耷拉下来,露出瘦削的锁骨。他缓缓说:
“实话跟您说吧,您大概率完全标记不了我。您可能也感觉到了,我们俩的契合度没那么高。您没法彻底占有我,这也挺遗憾的。”
丑话说在前头,说开,免得回头又吵架。
白翎已经尽量说得客观中肯。
郁沉还是一眼看透了实质:“因为我们无法彻底标记,你就对分化后的生活失去了期待?”
“……”
“懒得分化,没有兴致?”
白翎局促地扭过脸,艰难否认:“……也不算。总之我只是这么一说,您随便听听就成。我知道分化重要,能分,我肯定分。”
郁沉算是知道这只鸟是怎么一步步拖到这么晚才分化的了。
鸟类的性别分化和人类基因是截然不同的。
鸟的分化很大程
度上取决于周边环境。动物界有过明确的例子,比如著名的“牝鸡司晨”现象,在生物学上称之为“性转化”。
一只母鸡受到外界环境刺激,体内会发生病变损坏,这样一来,就不能产生足够的性激素。此时,母鸡体内未分化的生殖系统会再次启动,重新发育成雄鸡的器官,从而变成一只成年半雄鸡。
他这只鸟就是身体应激过猛,无法产生足够的雌激素。
再加上心理因素,分化成功率便一降再降。
如果放任不管,就会顺应自然规律,变成半雄鸟——beta,从而大大降低寿命。
郁沉知道,这是典型的分化期性别模糊症,需要专业的omega心理课程来治疗。而这只鸟估计上课也不管用,战场老兵,一身心理毛病,反侦查意识还强过心理咨询师八倍。
要不是鸟主动坦白,他有时候都难拿捏住白翎异于常人的想法。
分化在即,现场临时找治疗师也来不及了。
与其说服一只固执鸟,扭正他的想法,不如重新给他培养个兴趣。鸟的兴趣点在哪,十年如一日的那种……
郁沉忽然问:“你为什么喜欢跟我下棋,整天被我打败,不难过吗?”
“还好吧。”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起下棋,白翎还是诚实作答,“认真说的话,下棋也是安全的玩法。就算知道会输给你,但厮杀完之后,不管怎样都可以随时退出游戏,你也不会顺着网线爬过来找我。”
当然,现在知道网线后是这家伙,这一点就变得不确定了。
郁沉简要总结:“你喜欢有始有终的游戏,由你发起,由你结束,中间被我掌控和征服,是这样吗?”
要不然根本没法解释,前世的二十年输了两万盘棋,仍然每天热衷于给他发来棋局邀请。
“……你高兴的话,也可以这么理解。”白翎面无表情说。
怎么把他说得像受虐狂一样。
郁沉轻描淡写说:“把分化后的期待,转移到我身上如何?”
“什么?”白翎指间的烟抖了下。
“以后,把跟我的睡前运动当做下棋的另一种物理化方式。由你开局,由你结束,你可以随时喊停。”
耳边荡起低磁的嗓音,白翎听得心跳越来越快。
好诡异,把那种活动当成游戏,好像在哄孩子,又似乎在认真跟他建立规则。独属他们俩的游戏,私密的,隐蔽的,又是严格可控的,因为游戏的执行者是伊苏帕莱索,这个世界上最有执行力的alpha。
换了其他任何alpha,以上这番话都没有实施性和保障。
“我邀请你和我一起完善游戏规则。”郁沉略微思索,“既然是睡前小游戏,加上赌注才有趣。”
“以后,你好好过一次发.情期,我给你买一艘大军舰,如何?”
他就这么云淡风轻地决定了。
白翎震惊在原地,什么,什么啊,哪有这么干的!
这
真是……犯规了!这么搞(),他只会恨不得每天都过发.情期啊?()?『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可恶,捏到他痛点了。
白翎神情恍惚,已经能想到后果了,全军团的军舰都是他的发.情期换的……污浊,还有比这更下流的事吗?
可是他们真的缺军舰。现在满打满算,只有一艘呢。
白司令对关乎自己利益的事都兴趣淡淡,但只要能利国利民,他都相当积极。
利起伊苏帕莱索也很积极。
“这样您会不会太吃亏了,毕竟发.情期每个季度都有一次,这笔开销实在太大了。”白翎认真思考,主动提起:“上次您不是说想要绑住我吗,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积极又主动地提出要奉献。
郁沉想,他这只鸟,可能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在分化日要求alpha把自己绑起来的o。
鸟还不知道,自己很快会为这个祈愿付出代价。
好好的分化日,变成了等价交换,白翎心里反而找着了目标,变得轻松许多。他嘴上对老男人说:“您可以对我做任何您想做的事。”
心底喃着,大军舰,大军舰……
郁沉若有所思:“任何都可以?多肮脏都可以?”
白翎不假思索:“可以。”
他全然信任郁沉。再说了,肮脏又能肮脏到哪去?顶多小腹痛个两三天。只要有了军舰,他就可以再拿下两颗附属星,扩大版图!
白司令沉浸于畅想中,毫无所觉自己犯了生平最大的错——
对伊苏帕莱索,轻敌。
郁沉姿态慵散地拉开窗户,借着手臂长度,从外面拽进一条藤蔓植物。
生意盎然泛着绿意的枝条,柔韧而有强度。人鱼折断枝条,乳白色汁水立即渗出断口,透出一抹藤本植物的草腥味。
空手捋掉细小的刺,郁沉攥了攥藤条,力度适中,够软,栓猛禽正好。
白翎压根不怕,捻灭了烟,自己过去找个舒服的空位。门口前不错,能晒到太阳,空气对流性也强,有什么怪味方便散出去。
他直接拢起两只手腕,往郁沉跟前一递,跟罪犯自投罗网似的,又朝alpha挑了挑下颌,颇为戏谑道:“您想怎么捆,尽管来,捆扎手法不行我可以教你,免费。”
白司令是谁?捆绑俘虏经验四十年,技术杠杠的。
本想借技术削削老男人的淡定,不料对方只捆他一只手。白翎正疑惑,对方的脸凑近过来,温声说:
“留一只手给你,让你知道,你有反抗的机会。”但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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