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老实巴交的男人,属于是让人一眼就能望到碗底儿的那种。
周二郎见他低头耷拉耳,一副闷闷不乐,问他,“周昌,你是对老爷的赏赐有什么不满吗?”
周昌慌忙摇摇头,又摆摆手,就差把俩脚丫子也举起来摇,他一脸着急地解释。
“没,没,没有不满,老爷和小少爷都待周昌太好了,自打来了府里,周昌过得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日子,连周昌的兄弟老子娘都跟着沾光。”
“那你为何拉着一张大长脸给老爷看,怎么,你这张脸拉长了好看?”周二郎逗他。
周昌支支吾吾,脸涨得通红,老半天终于憋出一句,“老,老爷,周昌为您做事,总觉得有点儿对不起小少爷,感觉自己就像说书人故事里那大叛徒一样。”
“不,不是个好东西。”
周二郎:“……”
怎么这话听着这般别扭,若非实在了解周昌,换个人来说这话,他真要怀疑对方在含沙射影,影射他呢。
“咳咳……”周二郎清了清喉咙,耐心给周昌讲道理,“周昌啊,你得明白老爷让你关注小少爷的目的是什么,明白老爷所做的一切是为了小少爷好,少爷年龄小,老爷得保护他,明白吗……”
周昌觉得老爷说的话实在言之有理,不能再正确,高高兴兴揣着老爷赏的银子退下了。
吃过晚饭,周二郎带着儿子回屋,入了秋,明显感觉到天气一天比一天凉,尤其是一早一晚更冷一些,从暖烘烘的屋子里一出来,不免感觉身上一凉。
“冷不冷?”周二郎随手脱下自己的外衫,把儿子裹
住。
周锦钰:“……”
爹,这里离咱们寝室才几步路,您至于这么夸张不?
有一种冷,叫你爹觉得你冷,不冷也得冷,你说不冷,他也不信。
周锦钰只好点点头,从了爹的意思,“好冷,谢谢爹。”
周二郎一米八,周锦钰才多高,他的外袍在周锦钰身上跟披了个床单一样,周二郎给包裹严实,抱起他来。
周锦钰内心:他们全都看不见我,本钰今年岁半。
周二郎内心:我儿子冷不冷我能不知道,果然如我所料,知子莫若父呀。
周大郎看见自家二弟又抱钰哥儿,嘴角儿抽搐,真不知道这要抱到多大,二郎才肯承认孩子大了,不是离了他不行。
凤英就直接了,道:“大郎,你瞅瞅咱家二郎这个黏缠样儿,全大乾朝都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爹来。”
“你们可瞅着吧,将来到了钰哥儿成亲的年纪,天上的七仙女下凡他都得觉得人家磕碜,配不上咱钰哥儿哩。”
兰姐儿捂着嘴儿偷乐,“娘,我弟弟现在就长得这般好看了,等长大了不定多招姑娘喜欢,二舅他拦得住吗?”
云娘也笑,“钰哥儿的性子可不像你二舅那般冷,孤芳自赏他自己天下第一美,不懂怜香惜玉。”
云娘说完,自知失言,忙转了话头儿,把话带过去了。
周凤英和兰姐儿都是大大咧咧的性子,没听出什么不对来。
周大郎默默站起身回房,男女之间的事,谁对谁错那能说得清,他不懂,也不关心。
随后,云娘也走了出来。
夜凉如水,云娘抬头望天,她已经是摄政王夫人了,如今大乾朝最尊贵的女人,曾经瞧不起她出身的,如今都被她踩在脚下。
她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那怕是对二郎,也不必像从前那样,一个女人,混到她这个份上,还有什么意难平呢?
周二郎带着儿子进屋,爷儿俩一块儿洗漱的时间,周锦钰说起明天去看大伯蹴鞠的事。
周二郎想了想,道:“爹同你们一块儿去吧。”
“爹明日有时间吗?”周锦钰忍不住问。
如今有没有时间,还不是全凭周二郎自己说了算,再说了,他如今操心的是战略层面儿上的事,具体的事务自有下面人去操心处理。
不过,他当然不能这么跟儿子说,笑道:“偷得浮生半日闲,挤一挤时间还是有的,大不了钰哥儿准许爹今天晚上晚睡一会儿,提前把明天的公务处理好。”
“准奏了。”
周锦钰歪头一笑,忽然意识到这话不能随便开玩笑,忙又捂住了嘴。
周二郎却并没纠正他。
织造局的人一早就命人送来了各种换季的衣物织品。
父子俩的床上都换了崭新的被褥,被芯选用顶级桑蚕丝填充,而被套则是用上了织造局那里最新研制出来的新料子。
因为新料子制作工艺实属难度大,所
以成品极为稀少,只供摄政王府使用。
周锦钰一头埋进羽毛般轻盈松软的被褥里,湖水般细腻柔滑的布料贴在他白嫩的小脸上,那种松弛愉悦的触感,简直就如同抱着小狸睡觉一样舒服。
周二郎有洁癖,他嫌弃周锦钰那猫不干净,又见孩子喜欢抱着,索性就交待织造局,看能否造出一种类似触感的织物来。
没想到织造局那帮人这么快就给造出来了,权力果然是个好东西。
周二郎见儿子那一副陶醉享受的小模样儿,不由好笑,把人从被褥里拎起来,道:“不就是床新被子吗,这般喜欢。”
“爹,真的好舒服呀,你也来试试。”周锦钰抱着被子往周二郎脖颈里裹,“是不是很软很舒服?”
“好了,不闹了,赶紧起来泡完脚准备睡觉。”
“爹,我不想泡了,那股子难闻的草药味儿,真的都快闻吐了。”周锦钰往被窝里出溜,不想起来。
“哪里有你说的夸张,快点起来。”周二郎笑着催促。
“我不想起。”周锦钰嘴里嘟囔着,耍赖。
一开始他担心自己会挂掉,都是认真遵从医嘱,积极配合着萧祐安的治疗,现在他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体变好,不由就开始抵触起来。
“周——锦——钰。”周二郎面色一沉,开始语带警告。
周锦钰只得磨磨蹭蹭从床上爬起来,下人已经备好了泡脚的木桶,里面漂着各种不知名的草药,热气腾腾的白烟把哪股呛鼻子的怪味儿全都激发出来了。
不要说是周锦钰,就是周二郎第一次闻这个味道,也是差点没被熏晕过去,他为此还特意请教过萧祐安,问能不能把味道太冲的那味草药给去掉,或者是减少。
萧祐安的答复是——不能。这是起作用的主药,去掉效果减半,周二郎只得做罢。
周二郎蹲下身子,先拿手试了一下水温,虽然下人已经提前试过,但他仍不放心,水温太低药效发挥不出来,太高则会把孩子的脚烫伤。
试过没有问题,他才把儿子的脚丫放入木桶中,因为蹲着身子,热气直扑他面门,周二郎就像完全没有闻到呛人的草药味儿一样,低头照顾儿子泡脚。
周锦钰拉他起来,“爹,你快起来吧,味道太难闻了。”
周二郎抬头冲儿子一笑,“只是钰哥儿自己讨厌这个味道而已,这就像爹觉得臭豆腐难闻,你却觉得没什么一样,爹没觉得有多难闻。”
顿了顿,周二郎又道:“钰哥儿须记住永远不要拿自己的感受代表别人。”
周锦钰点点头,但是眼圈儿红了,他知道爹其实比他对味道更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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