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无人的医院角落大厅。
撮合两母子心平静和坐下来之后,余葵借口上洗手间,功成身退。
在转角走廊等待的一个小时里,她翘腿在长椅上,跟CCU的程建国通了视频电话;
回复了邮箱和微博后台的几桩约稿信息;
顺便跟漫画公司那位策划敲定了签版权合同的时间。
一墙之隔,她偶尔回头观察聊天进展。
母子俩的肢体语言从一开始的尴尬拘谨,到后边,黎雁回红着眼睛低头擦眼泪,时景也沉默,隔着一排座位,把纸巾递给她,低声不知说了什么。
和解迟来多年,那是属于亲人间独有的温情时刻。
余葵悬着的心总算着陆,收回视线,她也觉得心里发烫,胀胀的,像是做完了一件重要的事,抚平裙角,深深呼出一口长气。
真好。
时景的妈妈清冷寡言,但她对孩子的爱,到底不像余月如那样,爱得有条件、有保留。像时景这般能轻易洞察人心的聪明人,他其实比任何人都更追求高纯度的感情,母亲的爱意和原谅,是他抚平创伤最渴望的安慰剂。
檐外小雨还没停,淅淅沥沥的,隔着氤氲的玻璃窗,绿化带在视野中模糊成一片茂盛的深绿。
中午一点。
从医院返家路上,时景研究所的项目数据出了一些问题,被导师的电话紧急召唤。
车子即将驶上四环,车流挪动缓慢,余葵本想自己跳下去打辆出租,被他扣住手腕,“别,不缺这一会儿,我先把你送到家休息,洗个澡好好睡一觉。”
“这样不会耽误你吗?”
“导师给了一个小时,半个小时送你,剩下半小时赶过去,来得及。”
“其实我不困,虽然身体有点累,不过脑子现在特别亢奋。”
余葵把安全带扣回原位,好奇问:“刚才吃饭,你妈妈说,咱俩订婚期时候通知她,时景,你跟奶奶说了些什么,她是不是理解错了?”
“没。”
时景短促应了一声,盯着眼前的车流,淡淡答道:“我跟奶奶要户口本,方便打结婚报告。”
余葵起初还没反应过来。
意识到时景在说什么,差点从座位弹起身,蓦地转头盯着他,心脏像个乒乓球在胸口乱撞。
“打结婚报告?”
她结结巴巴,“你……认真的吗?还没问过我的意见呢!”
他扶着方向盘,含笑挑眉,“导师告诉我,求婚之前先准备好,作战指导思想第一则,将才不打无准备之仗。”
余葵故意促狭:“万一我不同意怎么办?”
时景沉吟,“这次不同意,我就再问一次,下次不同意,就再问下下次…你知道,我不是一个轻易言弃的人。”
他说到这儿,声线微沉下来,说话也轻了一些。
“小葵,比起过去六年毫无希望的等待,现在的日子对我而
言已经足够幸运。所以,我可以接受除分开之外的任何答案,无论被拒绝的理由是再等等、太快了、没想好,只要回头想想过去两千多个日夜是怎么过来的,我就有了用不完的耐心和勇气。”
男人的头发很短,开车侧颜认真俊朗,眼眸黑沉透亮。
像极了他17岁那年单车上的侧脸。
余葵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眼泪滚烫快掉下来了,只觉得感动又心揪,扭头飞快擦掉,不等他话音落下,倾身凑上前,吻在他脸颊上。
时景一怔。
抬手,指腹触摸了被亲吻的地方。
“我现在相信你离不开我了。”
余葵的唇角已经翘得没边了,仰头让眼泪倒回去,“戒指呢?准备了没?”
时景原本计划周全的求婚,忽然变成了半自助。
他无奈:“你打开手套箱看看。”
余葵心痒毛抓,极力控制因兴奋轻颤的指尖,把手套箱里所有东西一股脑翻出来。
绒面戒指盒。
文件袋里头依次放着时景的银行卡、证件和两寸半身照,还有准备递交上级的,只剩时间未填的一沓结婚申请报告和表格。
她先把戒指戴到自己手上,试了试尺寸,对着车窗外正午的光影欣赏了一会儿,然后拔下来塞回去,打开笔盖,低头在膝盖上写字。
时景并不如表面这般从容淡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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