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赶忙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刚刚说话没注意,我现在就下去,你别害怕。”
季朔廷于是又下了床榻,将门外的侍女唤进来,他自己退到了边上,让侍女前去喂饭。
侍女是之前叶芹进府之后就一直照顾她的,叶芹对她有些熟悉,听到她温声呼唤,先前抗拒的姿态软化不少,被低声哄了几句之后,叶芹接下了饭菜,却并不吃,只捧在手中。
季朔廷又着急,对侍女低声询问,“她为何不吃?”
侍女在边上看了一会儿,随后对季朔廷道:“我也不知原因,叶小姐是不抗拒吃饭的,只是不知今日为何会如此,不若少爷先出房等候片刻。”
季朔廷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转身出去了。
落寞攀上了他的眉眼,季朔廷像个受了很大挫折的少年,敛着眉眼站在房门外不动,小厮主动与他说了两句话,他也没有搭理。
站了约莫两刻钟,侍女端着吃完的碗筷出来了,对季朔廷道:“少爷,都吃完了。”
季朔廷低低应了一声,却并不离去,只遣退了门外守着的下人,分了两个侍女在房中照看叶芹,他自己则是站在外面,如此站了一整个下午,直至天暮才离去。
回到房中,他点起灯,坐在桌前。
桌上放着叶芹那日来时怀中抱着的木盒,里面的东西季朔廷已经都看过了。
里面有两封叶洵亲笔所写的信,一封给叶芹,一封则是给他的。
叶洵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点燃了火药,他根本就没想过给自己留条活路,但却给叶芹往后的路都给铺得平摊完整。
也不知他是从哪里听来的,说江南是个温柔而美好的地方,于是在江南置办了良宅,地契票据写的都是许芹的名字,还在银庄里存了一大笔钱,俱是留给叶芹的。
所有带着官印的户籍,契票都准备得齐全,完全给叶芹换了个新的身份,若她想去江南,那些东西则全是她的,足够保证她余生吃穿无忧。
可即便是做了这些,叶洵仍是放心不下的,他太牵挂叶芹了,太担心叶芹会在余生遇到什么自己不能解决的危险,害怕叶芹被人哄骗,更怕她从此孤身一人,孤寂渡过余下时光。
所以他其实更希望叶芹能够留在云城,留在季朔廷与萧矜这些人的身边。
于是他又给季朔廷留了一封信。
信中先是一段对季朔廷的责骂,大意不过是说他懦弱,不敢正视自己的情感,总是将委屈留给叶芹。
其后便是叶洵三言两句总结了自己这二十年来的心路,坎坷阴暗,辛苦至极,但点燃火药的那一瞬间,他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所忍受的所有痛苦都是值得的。
他将叶家这些年作恶的所有证据都条例清晰,也写明了账款所藏之处,想以此换取季朔廷对叶芹的关照。
信中恳请季朔廷即便是不愿再娶叶芹,那也要帮她择一个良婿,安顿好余生。
这是叶洵最大的心愿。
季朔廷将那封信看过许多遍,但每次看时,心中的苦涩滋味都各有不同,这次再看,他心里又酸又苦,总之很不舒服。
他良心有欠,对于叶洵的托付不知能做到几分。
至少现在的他,完全接近不了叶芹。
叶芹在府中住了三日之后,陆书瑾便与萧矜匆匆赶来。
先前叶芹对陆书瑾颇为亲近信任,但这次她来,也无法让叶芹有情绪上的波动。
季朔廷满面沉重,连呼出的气都带着沉甸甸的心事,情绪不虞。
萧矜见好兄弟这样,却也只是假意劝了两句。
他觉得季朔廷是活该,不出言讽刺他已是相当贴心了,自然不会过多安慰他。
陆书瑾与萧矜离开之后,季朔廷在叶芹的房中又坐了很久,盯着她看。
她大部分时间都一动不动,若是坐累了,便换个姿势,这模样实在是让季朔廷太过心疼,更多的是无措。
入夜之后,季朔廷回房,在床上辗转到了半夜才恍惚入睡,刚睡着不久,小厮就在外面拍门,“少爷,府上那位贵客突然闹起来,您快去看看!”
季朔廷这才刚入睡,立即就被惊醒,他一刻不敢耽搁地起床穿衣,飞快前往叶芹所在的房间。
还没走近就听到叶芹的叫声从里面传来,侍女皆慌张地站在门外,见季朔廷匆匆赶来,便忙着行礼,七嘴八舌地主动将情况交代。
说是叶芹睡到一半突然叫起来,又哭又闹,怎么哄都不行。
季朔廷赶忙走进去,就见叶芹将房中的东西扔得一团乱,为保护她的安全,先前那些易碎的,尖利的摆件都被季朔廷下令撤了,扔在地上的都是些软枕毯子之类。
叶芹坐在床边的地上哭,像个伤心的孩子。
季朔廷心痛地过去,蹲下来将她抱在怀里,双臂圈着她瘦弱的身体,涩声道:“芹芹别哭。”
“哥哥……”叶芹的脸埋到他的肩膀上,痛苦呜咽,“哥哥,你别走,不是说好带我去江南的吗?”
季朔廷像吃了黄连,整个人从舌尖苦到了心里,闭着眼睛将她抱得更紧,沉默一瞬后,便假扮起了叶洵,说道:“当然了,哥哥答应过你的事,何曾食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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