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良县的位置不在盛北,而在靠近盛北的霁西承宣布政使司,相当于是盛北和霁西的接壤处。
许怀谦是在盛北看完水灾后的救治工作后,直接从盛北插过去的,没走霁西的主干道。
因此,丰良县的人们,还不清楚他们之后的命运。
盛北百姓在受苦受难,挨着盛北没有多远的地方,一群官员正在寻欢作乐。
“应大人,我们阁里的这一批的货好吧。”丰良县县城里,丰良县县令应天华正坐在天香阁里,被老鸨殷勤的谄媚着。
“还行。”应天华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其实早就乐开了花,朝老鸨问道,“你们阁里何时多了这么一批水灵的姑娘?”
“哎呀,”老鸨甩着帕子和应天华调笑道,“应大人你是知道的呀,隔壁盛北遭了灾,淹没了不少县里的人家,这些姑娘,可都是父母双亡,无依无靠的弱女子。”
“我们天香阁要是不接纳,她们可就得流落街头,受那吃了上顿没下顿,饥寒落魄的苦了!”
应天华饮下老鸨倒给他的酒,向老鸨说道:“如此说来,妈妈倒还是个大善人了。”
“那可不是,”老鸨扬了扬脖颈,“自从把这些姑娘接来,我可一直是好衣好食的伺候着,没准比她们在家做姑娘的时候日子过得还要好,她们还得感激我的施舍呢。”
“呸!”老鸨在说说的时候,一旁凳子上绑着一个白衣女子,毫不犹豫地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谁稀罕你的施舍!”
要不是这群丧尽天良的人,一听盛北遭了灾,就打着救灾的名头,将她们这些姑娘拐到丰良县来,她们何至于沦落到这等不清不白的地方。
还谢谢她的施舍!
去她个娘的。
她们宁愿当乞丐也不稀罕她的施舍!
“不稀罕我的施舍,”老鸨一听这女子的话,脸色变了变,走过去一巴掌扇在女子身上,“就将我的饭都吐出来啊。”
“吐就吐!”响亮的巴掌拍在女子身上,她的脸瞬间门肿了起来,她也不惧,朝着老鸨就使劲吐口水,“吐给你,都吐给你!”
那些饭都是老鸨掐着她下巴,强行喂给她吃得,真当她想吃呐!
她就算饿死,也不当这青楼女。
“嘿,我还给你脸了是吧。”老鸨被女子吐了一脸口水,扬起手又打了她两个耳光,正要继续打下去的时候,一旁看戏的应县令出声了,“慢着。”
“哎哟,应大人,不好意思,”老鸨这时才想起来了,县令大人还在这儿,回过身朝他抱歉地笑笑,“都是我这个当妈妈的没有调/教好,我这就带下去继续调/教。”
“不用了,”应天华握着酒杯,似笑非笑地看着那脸颊被扇得通红的女子,“乖顺的玩多了,这样贞烈的还是第一次玩,就她了。”
“这……”老鸨本来还有些犹豫,被应天华的眼神一扫,很识时务地带着其他被绑的姑娘退了下去,“那就不打扰应大人你的兴致了。”
退下去之前还恶狠狠的瞪了瞪那白衣女子:“好好伺候县令大人,要是伺候不好,否则,哼!”
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女子充耳不闻,否则怎样,再怎样也不会比现在的情况更糟糕了。
同一时间门,几里外的一队人马飞奔进了丰良县县衙,对着紧闭的县衙大门拍道:“开门!开门!”
“谁啊!”守县衙的老吏听到这拍门声,比拍门的人还不客气,骂骂咧咧地打开门,“要不是什么重要的事,等我家大人回来了,看我不——”
话还没说完,他的话就戛然而止了,因为县衙门外站了十几个身穿精良盔甲的将士,气势摄人。
打头的那个将士,看到老吏,立马掏出了自己的腰牌:“我等奉陛下圣谕,前来强迁丰良县,我家将军与许大人立马就到,叫你们县令出来候旨。”
“……县、县令大人不在县衙。”老吏一看将士手中的令牌,就吓得说话直打结巴,再一听什么陛下,将军的,更是吓得眼晕。
他们这种小县城有什么值得陛下和将军问候的?
“不在县衙那便去找!”为首的将士皱了一下眉,这深更半夜的,县令不在县衙,能去哪儿?
“是、是、是,这就去找。”老吏被将士吼得大气都不敢喘,一脚踹醒跟他一块守夜的一位小吏,叫他去寻县令大人。这位小吏要年轻一点,腿脚也快,知道他们大人这会儿在天香阁里头呢,嗖地一下就钻进了天香阁里。
熟门熟路地找到他家大人的包厢:“应大人,应大人,别玩了,县衙出事了。”
“县衙能有什么事?”此时老鸨刚走不久,应天华刚捏起那白衣女子的下巴,被她吐了口口水,真打算给她点教训的时候,被这下人一打断不耐烦极了,“要是夫人闹,随她闹去,本大人我说今儿个不回去。”
“不是夫人的事,是——”小吏刚想解释,里头又传了一道不耐烦的声音出来,“——滚!”
“哎呀!”小吏急得在门口团团转,又不敢硬闯包厢,只得希望他们大人快些。
这边,许怀谦自派了人先去县衙通知后,也在叫人快马加鞭,从盛北过来又耽误了两天时间门,这时间门经不起,这里耽搁一天,那里耽搁一天的了,因此也不顾自己身体不舒服,能快一点算一点。
“咳咳咳咳——”等他到达的时候,拿帕子捂着嘴,不舒服得嗓子都快咳破了。
“别急别急,”陈烈酒一边给他顺着胸,一边朝外面问道,“丰良县的县令起来了吗?”
他们这大半夜的到,事先又没有通知,所以先行叫了一堆人马来叫丰良县县令起床,顺便把库房里的各类册子拉出来。
结果——
“回许大人的话,丰良县县令还未归县。”那最开始拿腰牌叫人将士,忙给陈烈酒回话。
“这么晚了,还没归县?”陈烈酒一听就就不对头了,“没派人去寻?”
将士如实禀告:“寻了,还未归来。”
“……走,我们亲自去寻。”国难当前,邸报上早就宣扬了,要抗洪救灾,身为距离灾区很近的一个县县令,不积极救灾,大半夜的还在寻欢作乐,就连他提前派人去寻他,都寻不回来,倒要看看这个县令究竟有多狂!
“是!”将士一听这话,就让那老吏带路了,他刚都叫小吏去寻人了,定是知道他家县令现下在何处。
老吏战战兢兢地带着一大群人马向天香阁而去。
这次负责协同丰良县强迁的骁勇军将军冯胜,一看老吏带他们到的地方是天香阁,面色一变,当即就下令道:“给我围起来,把人搜出来!”
这要放到平时也就罢了,可这是灾时!灾时!就连平头老百姓看到灾民都愿意奉献自己的一份力量,而某些官员却在这个时候浑水摸鱼,寻欢作乐,成何体统!
“是!”一阵兵戎相撞的声音一碰,他手底下的士兵,当即冲进了天香阁,在天香阁里大肆搜人,吓得天香阁里不论是客人还是姑娘,全都惊慌失措地在尖叫,“啊!啊!啊!”
将士们不管他们,地毯式搜索着,他们也不认识人,直接将阁里的姑娘和客人们一块带出了阁,押到苏将军的面前。
原本还有些有权有势的客人,对这些士兵公然闯入天香阁的态度不满,可等他们被押到坐在马背上,一身戎装高头大马冯胜面前,全都哑了火。
能坐上马,穿上精良装备的人可不多啊,尤其是等那些将士把天香阁里面的所有人都给押了出来,向他回话道:“启禀将军,所有人都在这了。”
一听人家还是个将军,这些人就更不敢造次了,在心里诚惶诚恐,这将军怎么会来他们这种小县城。
“谁是应天华?”冯胜在人群里扫了一眼,直接开口问道。
应天华刚刚被将士们闯入包厢的时候,气焰可嚣张了,向那闯入包厢的将士吼道:“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就敢闯我的包厢?”
被将士毫不留情的拖出了天香阁,这会儿看见一群身穿铠甲的人团团将天香阁围住,直接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了:“娘耶,我这是惹了那路大神了?”他在心里祈祷,这些人发现不了他。
然而人越怕什么,就会来什么,他不希望自己被人发现,可他身旁手脚都被绑着的,衣衫有些凌乱的白衣女子,却是巴不得他被人发现,站起来向冯胜说道:“应大人在这儿呢!”
“拖出来。”白衣女子的衣服在一众花花绿绿的女子服饰里最为显眼,加上她还被绑着,就更为显眼了,冯胜立马吩咐人将应天华拖了出来。
“你就是丰良县县令应天华!”冯胜看着被脱出来的人问道。
“我不是……”应天华很没有骨气地否认了。
“敢做不敢当?”然而他否认也没有用,他今天出门穿的是县令官服,就算现在大半夜的天很黑,冯胜不借助天香阁里面的烛火,也能看清他身上的官服。
“我乃骁勇军骠骑营,骠骑将军,奉陛下圣旨前来寻你救灾,”冯胜骑在马背上,冷眼看着应天华,“没想到你却在此寻欢作乐,尔等也配当县令?”
“许大人,你说此人究竟该怎么处理?”冯胜是武官,就算他想一刀了结了这个县令,也得上报才行,索性他们队伍还有个文官,武官不能随意处置文官,但是文官可以啊,特别是比他还官大几级的文官。
冯胜的目光是看向一辆马车的,所有人的目光便都向那辆马车看去,什么骠骑将军他们不懂,反正将军就是很厉害的人物了,没想到在将军后面还有更厉害的人物?!
应天华在听到骁勇军的时候,顿时脸色一白,在朝为官这么多年,就算他远在丰良这个小小的县里,那也是听过陛下手中这支军队名号的,更别说几日前传到他们县的《大晋旬报》已经报道过这支骁勇军了。
本以为今日落骁勇军手上已经是很惨的事了,毕竟骁勇军再是陛下的人,可他是武官,武官是没有权利处置文官的,除非有上级的命令。
这里又没有文官,他就算被骁勇军捉了去,他的家里人,他的下属都会想办法往上面活络,到时候就有官员在朝廷上向陛下为他求情。
就算不能网开一面,也能弄个从轻发落呀!
没想到人家转头就喊了一声文官,许大人?那个许大人?!
官职有他的官职高吗?!
“咳咳咳咳——”许大人坐在他的五品官马车里,正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呢,他说了要快马加鞭,那冯胜就一直以急行军的速度在赶路,这么高强度的速度,这路又不平,一路颠来颠去的,直接把他这具身体给颠废了,一直咳嗽不止。
到这会儿都平息不下来。
“……迁移在即,先收押看管起来,等事都办完了,再行处置。”对于这种贪官污吏许怀谦原本想说,直接罢免了他的官职没收他的家产把它贬为平民,但想了想,他之前好似在内阁里听到过,霁西布政使贪污受贿,上行下效,没准能从他这儿探听点消息?
应天华一看许怀谦的车架是五品官的车架,立马就跌坐了下去,完了!完了!这下完了!
一个五品官加一个骁勇军将军完全有能力处置他了。
应天华发白这一张脸打的颤,就怕这两人给他来个当场斩立决,但在听到只是收押看管后,又松了一口气,还有得救,还有得救。
他就算是寻欢作乐,也没有挑上衙的时间门,这都下了衙,就算是隔壁盛北有灾情,这些大官们看不惯他们这些小官作为,也应该罪不至死?
顶多被罢免官职?
就在应天华就快要猜到他的处罚的时候,他身旁那位白衣女子又站了出来:“启禀大人,民女要状告丰良县县令与天香阁老鸨柳夫人官商勾结,引诱劫掠盛北受灾的良家女子,强行为妓,民女就是受害者之一,还望大人明察秋毫,为民女等人申冤!”
“白衣,你在胡诌些什么?”跪在地上的天香阁老鸨柳夫人,听到这白衣女子这话,也顾不得装鹌鹑了,忙将她拖拉回去,向那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马车望过去,“哎呀,这这位大人啊,这女子是我天香阁里的一个疯子,自小就喜欢说些胡言乱语,我天香阁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做生意,这阁里的姑娘都是自愿卖身的,绝对没有强买强卖的!”
说完,柳夫人还向跪在地上的姑娘们问道:“是不是啊,姑娘们。”
“是啊!是啊!大人,我们都是自愿卖身的!”不多时,一群天香阁的姑娘们异口同声的替老鸨开脱道。
“大人要还是不信,我这儿有白衣自小的卖身契,上面写了她脑子不清楚的,还请大人查验?”柳夫人早有准备,怕这位神秘的许大人不相信,还怕自己的底牌抛了出来。
做生意嘛,都要做两手准备的,不然早就赔了个血本无归。
那白衣女子见马车里久久没有动静,再一听老鸨的话,整个人绝望地闭上了眼。
盛北那么大的水灾,她们逃命也不可能把自己的身份证明给带出来,就算带出来了,连县衙都被淹了,又有什么可以查验她们身份的?
这些老鸨和县令勾结,给她们做个假身份再容易不过,这人证物证皆有,就算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大人,想给她们申冤,恐怕这冤也申不成。
何况,她看这位大人根本就没有想管的意思。
“那大人既然有公事要办,我等就不打搅大人公务了。”柳夫人见马车没有说话,自觉自己应该是蒙混过关了,准备带着天香阁里的姑娘和客人们回阁去了。
“慢着!”这次马车传来了更为清晰的声音,一个身穿红衣的哥儿从马车里跳了下来,掀开马车车帘,从里面搬出一个马凳放在马车边,搀扶着一位身穿五品绯色官袍的文官,款款从马车里走了出来。
他那张年轻英俊得过份的脸,看了眼老鸨和被捆着的白衣女子,向那名白衣女子问道:“是你要状告丰良县县令?”
白衣女子看着这位年轻得过份的大人,有点惊讶,但还是点了点头:“是的,是民女要状告的。”
“天香阁有一个算一个,全部关押起来,严加审问。”许怀谦点点头,向身后自己的部下吩咐道。
“冤枉啊大人!都是这女子乱说的!还请大人放过我吧!我就是来听曲的,什么事都没有干啊!为什么要抓我们!”
一队人马将这群人给捉拿了起来,他们哭天抢地的说着冤枉。
“有没有冤枉你们,查过就知道了。”许怀谦根本不答应他们,淡淡地说了一句,直接与冯胜说道,“现在还请冯将军派人到丰良县各村落下令强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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