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就是昌盛帝,下了朝,他连政务都无心去处理,直接就去了皇后宫殿。
一进殿他就吩咐道:“把内务府这几年的账本都拿过给朕看看,上面还余多少银子?”
皇后忙叫人去把内务府大总管给叫过来,帮他脱朝服向他问道:“怎么了?”
“还不是那个许怀谦,”昌盛帝真是对许怀谦又爱又气,“他今日在朝堂上夸下海口,改革推行多元化科举的银钱,由他们翰林院自己出,不需要户部批银。”
“翰林院自己出?”皇后虽然不过问朝堂之事,可对昌盛帝要推广多元化科举的事,还是清楚的,一听到翰林院要自己出,都跟着吃了吃惊。
改革推行科举可不是小事情,需要耗费的银钱可不少,翰林院能拿得出这么一大笔银子?
“可不是,他们翰林院哪有什么钱?”昌盛帝摇摇头,“朕看看朕这里能不能给他匀点。”
翰林院是朝廷里人尽皆知的清水衙门,这会儿那些吃干饭的朝臣,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要看许怀谦这个新上任编撰的笑话。
左右这个改革科举,也是昌盛帝想要推行的,他垫点儿就垫点儿吧,总不能真让那群朝臣看他和许怀谦的笑话。
皇后听到昌盛帝这话,欲言又止了好几下,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默默地等昌盛帝接过内务府的账本,翻到最后一则,银钱结余那一项。
“只有这点儿了?”昌盛帝看到账本扉页,写着一串结余只有二十万两的账本,心都寒了半截,“这点哪儿够?”
“是今年田庄和山泽采捕还有各处的收入都没有收上来所致,”皇后见昌盛帝这般为难,解释了一句,“等到秋收后各处的收入入账了,明年账面上的银子就好看多了。”
“等到明年什么都晚了!”
昌盛帝皱眉,他想要改革科举就一定要今年推行,等到明年,学子们又少学一年不说。
而且,那群只会上蹿下跳,什么也不会朝臣,也不会给许怀谦一年这么长的时间。
等两个月后,翰林院里的庶吉士回翰林院,许怀谦还没什么动静的话,他们可能又会开始新一波地弹劾了。
对于这群只会弹劾的朝堂,昌盛帝不想砍他们,不想罢免他们吗?
当然想了。可是,朝堂上能被他杀的人都杀得差不多,再杀再罢免下去,没有这些人,下面的官员也会乱的。
别看都是些酒囊饭袋,后面牵扯的世家还有他们的门生可广了,牵一发而动全身。
再看不顺眼,为了国家安稳,他也得忍着,现在缙朝国内,还经不起这么大的动荡。
所以如果许怀谦输了的话,面对这些朝臣的弹劾,他就算是再喜欢许怀谦,为了安抚朝廷,他也得给许怀谦冷板凳坐。
许怀谦这一被打下去,那些对他恨之入骨的朝臣们,估计不会再让他有起复的机会,没了有才之士治理国家,昌盛帝想打周边小国,统一天下的雄心何时可以实现?
所以,最好的法子就是不要让许怀谦输。
“臣妾还有些体己钱,”皇后想了想,只能从她的私房钱里出了,“不如陛下先拿去应应急?”
“皇后的体己钱就自己留着吧,”昌盛帝没要,再怎么说他也是个男人,男人怎么可以要女人的钱,“朕就算穷到要饭也不至于拿皇后的体己钱来补贴朝纲。”
最后昌盛帝只从内务府支走了十万两银子,少点就少点吧,大不了改革慢一点,不把步子迈太大,有个动静能堵住朝臣的嘴,想必他们的动静也能小点。
昌盛帝在行动,段祐言也同样在行动,盛家五房从族中拿到资源后,大部分都交到了盛云锦和段祐言手中,听到许怀谦在朝中的动静后,两人都把族里交给他们的资产清点了一遍。
“只能拿出十万两来。”盛云锦挺着即将临盆的大肚子打了打算盘,“再多的族里恐怕要闹了。”
“十万两就十万两吧,”段祐言想了想,“有个动静也比什么也没有的好。”
盛云锦颔首:“嗯!”
然而当段祐言把钱拿给许怀谦时,盛家大房还是跳出来反对了:“只听说当官往家里拿银子的,没听说当官往外抛银子的,你们当盛家是散财童子呢,拿盛家的钱财去补贴外人。”
裴望舒他们不在京城,许怀谦在京里又没有其他亲朋好友,唯一能够帮上他忙的只有段祐言,只是些许钱财,又不是旁的东西,以陈烈酒那么会挣钱的本事,区区十万两还怕人家还不上?
不说段祐言生气了,就连快要临盆的盛云锦都气得不行:“怎么,盛家大房还要干预盛家五房的行为不成?”
他一直没吭声,当他和段祐言两口子好欺负呢?
“不是干预你们,这次的事儿,这么大,”盛玉轩瞥了眼段祐言,“我怕你们五房,竹篮打水一场空,刚到手的资源就这么败了出去。”
盛云锦冷冷道:“那又怎样,这资源我家阿言自己挣的,他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没有许怀谦,段祐言当初都差点走不上科举这条路,人家现在遇上点困难,他们有能力都见死不救,还算是什么朋友!
“别好心当成驴肝肺!”盛玉轩是真不知道,盛云锦和段祐言两口子是被许怀谦下了什么迷药了,就这么信任他,“最后被你们的这个状元朋友给坑了。”
“坑不坑我不知道,”段祐言笑了,“不过,我相信我的交友能力,一定比你强!”
“那就走着瞧吧。”盛玉轩是不相信,这次翰林院改革这么大的阵仗,许怀谦就算有段祐言手中的十万两银子,又能玩出什么水花来。
走着瞧就走着瞧,段祐言是不相信许怀谦一个那么谦虚谨慎的人,敢夸下海口一点准备都没有。
果然,当段祐言把银子给许怀谦送过给去的时候,许怀谦没有接。
他不仅没要段祐言给他送的银子,他连昌盛帝私下派人给他送的银子都没有接。
“你们怎么都给我送钱。”许怀谦对他们的行为,既好笑又感动,患难见真情,能在这个时候还默默支持他的,可见是真朋友,不好将自己的计划说出来,无奈只好道,“我家阿酒已经在给我想办法了,你们就别担心了。”
段祐言皱眉:“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凑出这么多钱么?”
“绝对能!”许怀谦对自家老婆信任得不行,“我们要相信他。”
然而,劝走了段祐言和昌盛帝还没完。
等许怀谦回到翰林院上衙的时候,见往日都坐在自己的案桌前或整理笔录或整理书籍的同僚们,此刻一个个都坐在地上整理着一些老掉牙的书籍,那书上的灰,呛得许怀谦嗓子都快哑了,问他们:“你们这是做什么?”
“韶大人让我们把翰林院的一些孤本整理出来,让你手抄一份,”庄满楼看到他,叹气道,“看看你的字加上这些孤本内容,能不能换点钱。”
卖翰林院的孤本是不能卖的,卖拓本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就是拓本一出,孤本就会随之变得不值钱,但有点算点吧,总比一点钱都没有得好吧。
“孤本啊。”许怀谦一听他们整理的是些孤本就来兴趣了,有些孤本可是价值连城的,“这可值钱了,要是拓本一出,那还不都成了大街货?”
孤本之所以是孤本,不就是因为它的稀少性么?
而且居然要他手抄?他这得抄什么时候去?才能抄得出几十万两的银钱出来?
“没办法呀,”庄满楼耸肩,“你要不抄孤本,你上哪儿弄钱去?”
“我家夫郎已经在给我想办法了,”一说起这个,有老婆万事足的许怀谦,一脸骄傲道,“他让我放心,两个月,他准给我弄来三十万两银子!”
虽然许怀谦给陈烈酒说的是五十万两,可他也怕昌南那地太偏了,把整个商会榨干了都拿不出这么多钱来,只好往少了说。
“三十万两?!”
他这话一出口,翰林院里其他的官员都朝他看了过来。
“你家夫郎做什么的,能两个月拿得出三十万两来!”
“做生意啊。”缙朝没有禁止官员家属不可以做生意,许怀谦也不害怕,直接在翰林院里给陈烈酒打起广告来,“陈氏仿银炭就是我家夫郎的盘子,他最近还新研制出了一种特别坚硬的砖头,叫南北砖,用它来修房子冬暖夏凉,以后有需要可以去昌南商行下订单。”
陈烈酒说是说,南北砖只烧来供应他在京城修的房子,可是有多余的他还是会出售的。
有钱不赚,大傻蛋!
把帮老婆就是帮自己刻在骨子里的许怀谦怎么可能不会帮老婆宣传。
“可是炭和砖一时半会儿也挣不了三十万两吧?!”翰林院里的官员也不是都不通庶务的,他们稍微算了一下,觉得这两样,一年挣十万两都艰难,如何能再两个月的时间内挣出三十万两来,“而且,你们这又是何苦呢,拿自家的钱补贴朝纲,你们再有钱也经不住这样遭啊。”
“我说了我家夫郎给钱,”这话许怀谦可就不认同了,“可没说,我家夫郎要拿自家挣的钱给。”
“那你家夫郎上哪儿去弄这么多钱?”翰林院的一众官员不解,“淘金子的速度也没有这么快吧。”
“淘金子当然没有这么快,可要是别人把金子主动送上,那速度可不就快了。”
这世上还有别人主动给你送钱更快的挣钱方法吗?就好比段祐言和昌盛帝两人一出手就是二十万两,这个挣钱方法比捡金子,还要快吧。
“别人主动送钱?!”
“天底下还有这种好事?”
一众翰林院官员都不相信,这是三十万两,不是三千两,不是三百两,而是整整三十万两啊!
谁会这么傻,主动把这么一大笔钱财送上。
“当然有了,这种人还多着呢,大家只管等着就是,我们翰林院的福气还在后面呢。”
开玩笑,翰林院耶,人才聚集地,这么多人才在,许怀谦要是给他们搞不出钱,他自己都觉得他自己这个扶贫公务员白干了。
许怀谦先用自己的自信感染了她们一波,也不忘给他们打个预防针,“不过,等钱到了,还需要各位同僚,动不动笔杆子,感谢感谢给我们翰林院送钱的人家。”
用诗词歌赋打广告,这种耗费脑筋的事情他可不干。
“好说好说。”
众人再不相信,见他一个当事人说得这般信誓旦旦,纵使心里再忐忑,也暂且把心放在肚子里。
翰林院没钱不改革,他们大不了就少了出名的机会呗,可许怀谦这个当事人要是弄不来钱,可是很有肯定被罢免,甚至是在翰林院里坐一辈子冷板凳的,孰轻孰重,他们还是分得清的。
“要是你真能让人捧着钱送上门来,”最后就连韶雪风都出来说话了,“我亲自操刀写感谢诗。”
许怀谦眼睛一亮,大学士还是当朝阁老给亲自写的广告词,哎,这得老值钱了吧。
许怀谦当即朝韶雪风鞠了一躬:“那我就先提前谢过韶大人了。”
“等两个月后见了真章再说罢。”韶雪风说完人就走了,他冥思苦想才想出来卖孤本这个方法,既然许怀谦不要,那便就罢了,总归不会有人拿自己的前程和脸面开玩笑,先暂且信任他一把。
“你们快别整理这些书了。”他一走,都快被这些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翻出来的书给呛死的许怀谦立马把同僚都招呼了回去,“都快回去著书吧,别两个月后,庶吉士他们来上衙了,连基础的书都没有造出来。”
那才真的叫人笑掉大牙。
不管翰林院里的官员们如何忐忑地回去著书了,知道许怀谦又在翰林院里夸下海口说,两个月后,会有大把的人把钱往他们翰林院送的其他各部,又不禁嘲笑起来。
“他这是虱子多了不怕痒,反正往外说出口去的话多了去了,再多说两句又何妨?”
“没准是觉得这辈子的仕途无望了,最后再疯狂一把,能在死之前有这么多人议论他也算是值了。”
毕竟,黑红也是红嘛。
当然也有站在许怀谦这边的:“没准天底下还真有那么一两个大傻蛋,真心愿意把钱往钱捧着给他送过去呢。”
刚给许怀谦送了钱的昌盛帝/段祐言:“……”你才是大傻蛋,你全家都是。
不管外界如何议论,昌盛帝看到许怀谦把银钱给他送了回来,想了想,许怀谦也不是那种鲁莽之人,暂且收起了心思:“就且看一看他这回玩什么花样吧。”
总之,他还挺相信许怀谦的才能的,当初随随便便种个的都能让永安府几个县的税收翻到二十万两,没道理这次翰林院改革之事,能把他给整倒。
他看中的人,不可能能力只有这么一点。
他突然有点子期待,两个月后,许怀谦究竟要怎么打赢这场翻身仗了。
不管京都这边的官员看不看好,陈烈酒以昌南商会会长的身份给昌南所有商人发了一封信。
接到信的昌南商人们,全都不敢置信地瞧着信上面的内容。
天底下竟然还有这等好事?把他们家售卖的货物放在天下读书人要科举书上,甚至还能由大学士亲自操刀,为他家货物写诗,供天下读书人学习?
那这书一出去,他们这些商人岂不是就跟那些名留青史的名人一样出名了?
读书人需要名留青史,他们这些商人也同样需要啊!
想想,要是天底下的人要是都知道他们家售卖的货物了,认准了他们家的商号,他们都不用去外地传播直接就有口碑了,有了口碑,不管是外地商人来进货也好,还是他们把货运到外地去卖也好,那钱还不是源源不断地往他们口袋里进?
至于他们先出钱买这个广告位,应该的,应该的,当商人的,都比较通情达理,明白天底下没有掉馅饼的好事,有舍才得,花一点小钱做推广,去挣大钱,很值得了。
至于他们怕不怕被骗,那当然不怕了。如果连朝廷的翰林院都信不过,天底下,可能就没有值得他们可以信任的人了。
再说了,许状元许编撰可是在翰林院里,以许状元许编撰的为人,再怎么也不会坑他们昌南人吧?
人家这是有好处率先想到他们昌南人呢,他们要是不抓住机会,让别的承宣布政使司给抢先了去,那才真是呕都要怄死了。
昌盛七年,五月中旬,一众进士探亲回京,昌南整个商会大大小小的商人们,几乎全部出动,跟着回京的举子们一块上了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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