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闹!荒唐!乱搞!”
皇帝要推行许怀谦提议的多元化科举的事, 事先并没有跟朝堂商议过,全权交予了翰林院负责,他们事先并未收到什么消息, 这会儿收到风声, 还是因为翰林院要在院内施行各科学目才知道的。
别看翰林院掌管天下书籍, 可翰林院里的一众学士也不是万能的,这要开办各科学目, 就不得不去拉拢这类学科的人才,这一拉拢,京城就这么大块地,满朝文武都知道了。
知道后, 他们表示很不能理解。
“这才改革科举又改革?”
“他们把科举当儿戏么?”
“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还要在翰林院里开办各科学目,让新科庶吉士们去学?他这是要坏我大缙朝之根基啊!”
“我家孩儿进翰林是为了读圣贤书, 为陛下分忧的, 不是为了让他去学那些下九流, 做一些不知道所谓的事的!”
“妄他贵为今年的新科状元, 没曾想竟然存着这般龌龊心思, 他这是自己走上青云路,就要把别人的路都给掘了么?”
“陛下糊涂啊!陛下糊涂!”
总之,一时间,满京城的官员都对许怀谦提出改革科举、改革翰林院的事怨声载道。
科举就暂且不说了,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改革了,重要的是翰林院!
要知道,翰林院可是个极为尊贵的地方, 从前朝废中书省设内阁开始, 朝中就一直流传着这样一句。
非进士不入翰林, 非翰林不进内阁。
没有了中书省, 就没有权力过大的宰相,一切决定权都在陛下与内阁手中,能进内阁之人,就相当于是拥有了一些曾经的宰相权柄。
虽说这个权柄现代被分摊了,可这并不妨碍他们把内阁之人,看待成执宰!
天下读书,天下进士,谁不想进内阁,当一当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执宰?
曾经的执宰只有一位,他们不敢肖想,现在的执宰却能有好几位,他们还不能稍微肖想一下么?
而进内阁的首要条件就是入翰林,两朝延续下来,翰林院已经被人看作是内阁培训班。
一甲自行入翰林就不说了,人家学识好,应该的。
可是二甲三甲的进士们好不容易通过朝考,以庶吉士的官位进入翰林院,本以为他们走上的是康庄大道,结果还不等他们进入翰林院,许怀谦就给人家把路给掘了!
他许怀谦倒是好,一甲进士,还是状元,直接就是翰林院编撰。
而庶吉士们却是要再学三年才能授翰林院官位,且多半都是七品起,比起他来还要差一阶,得熬不少的年头才能升到他的职位!
庶吉士们都已经这么难了,没想到许怀谦竟然还不放过他们,要他们去学一些下流的东西!
“听听,这什么钦天监的天文学,太医院的医学,连工部的建筑学都有……这些学出来能干嘛?去太医院当一个不入流的太医?去钦天监当一个不入流的天文生?还是去工部当个七品的给事?”
虽说以前的庶吉士们也是要被分往六部各部的,可大多数的庶吉士们都是能够留下来的,其中的佼佼者更是能直接问鼎内阁。
这给今年多少没有斩获一甲,家中子弟只考得个二三甲,但却考过了朝考,成为了庶吉士的世家豪族和官宦的家长们,多大的希望。
没考上一甲没关系,我们在翰林院里好好的学,他们未必没有后来者居上的可能。
可许怀谦这么一改革,这不是逼着庶吉士们去六部,甚至去一些不入流的部门。
去了这些部门,他们这辈子还有什么奔头?甚至有些部门连外放官都不如,外放官回京以后还有升任三品官的可能性。
那钦天监顶天了就是一个五品官,在朝中地位可有可无,好好的仕途考出来的官,没想到最后却变成了这样。
谁能够接受得了?
京都的文官一怒,弹劾的奏折犹如雪花一般纷纷往内阁送,势要让陛下把许怀谦和翰林院这一掘人前路的行为给制止了。
韶雪风身为翰林院大学士,也隶属于内阁之一。他同意许怀谦在翰林院里弄试科学院的事,就猜到了,此事,绝对会在京城引起不小的轰动。
却没有想到这轰动居然这么大!不仅文官在弹劾,就连武官都有上书弹劾的!他们家中也同样有读书的子弟,虽说,身为武官也不错,可能让孩子舒舒服服轻轻松松地在京当个文职,谁又舍得自家孩子去边塞苦难之地,拿命去搏前程?
望着都快把内阁的案牍给堆满的弹劾奏折,韶雪风苦笑了一下,这个许怀谦还真是个能来事的。
才来翰林院上职第一天,就能搞出如此大的动静,看来他们翰林院今后很久都不会太过于太平了。
如此多的弹劾,韶雪风和其他内阁成员无法决策,只得把昌盛帝给请了过来。
“哈哈哈哈哈,好!”不同于外界的其他官员,昌盛帝一听闻此事,龙心大悦:“朕果然没有看错许爱卿,这才上任第一天,就办出了如此符合朕心意的改革,嗯,朕的朝廷终于有可用之才了!”
昌盛帝先前让许怀谦早点去翰林院上任,原也没指望他能在翰林院里著出什么书来。
毕竟,他除了时政策问一项,其他学问都挺平平无奇的。
让他早日去上衙,为的就是让他能够从旁协助一些翰林院的官员。
毕竟,这些翰林院官员受先前诗词歌赋的影响太深,一时半会儿可能还拗不过自己的思维来。
有他这个胆大跳脱地在里面没准能够起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作用。
没想到这个意想不到竟然来得这么快,这才上任第一天呀。
“改革庶吉士学科,”昌盛帝拿着一张把许怀谦这个改革骂了又骂,批了又批的奏折,笑得开怀,“亏他想得出来。”
先前他就觉得朝中的大臣们尽都是一群酒囊饭袋,除了吟诗作赋,那颗当官的脑子算是彻底废了。
想要罢免他们吧,又拿不出几个后起之秀去填补被他罢免的官位。
可要是让新晋进士们上任的话,又太嫩了。
年少中进士已经是一件能让人骄傲自满的事了,再让他们身居高位,还不如就让这群酒囊饭袋们,继续把位置给占着。
宝剑锋出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
只有经历过磨砺,一步步扎扎实实走上来的进士才算是真正的可用之才,往往太容易获得东西,没几个人会珍惜。
高官俸禄会膨胀人的欲望,万人敬仰的吹捧会把人的意气磨灭掉。
到那时,留给他的朝堂,还不是一样地都是一群什么都不会的酒囊饭袋。
昌盛帝可舍不得把他这批好不容易选□□的有才之士给养废了,只能告诉自己,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慢慢地一步一步稳扎稳打地来,
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他得沉得住气。
可再沉得住气,科举三年又三年,新晋的人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出人头地走入这朝堂之上来。
他怕,朝中的酒囊饭袋太多了,导致上行下效,把他这届的新科进士们又给养废了。
正在踌躇不已的时候,许怀谦就来了!
通过改革科举,同时把翰林院庶吉士的学科一块给改革了。
这样仅需三年的时间,这批在翰林院学习各部知识的庶吉士们就能调任各部,直接就能替代原来那些不堪大用的官员。
他也不用担心他的新晋进士们会被朝廷里的酒囊饭袋们给带歪了。
而且,庶吉士都是新科进士里除了一甲以外,学识会顶尖的一批进士了,再让他们学三年的各类科目,进入朝堂之后,相信,他这如死水一般地朝堂立马就能像山涧源源不断的溪水,潺潺流动起来。
“好好好!”昌盛帝想到许怀谦此举可是给他大大缩短了等待人才崛起时间,满心欢喜。
他是欢喜了,韶雪风却愁得不行:“陛下,如此多的弹劾,就算我们内阁批了,恐怕他们还是会再生事端。”
“那就让他们生事好了!”昌盛帝放下手中的弹劾奏章,“一群什么本事都没有的人还妄想能进内阁?”
“瞧不起钦天监和太医院的不入流的官职,那就不要用钦天监的农历和太医院的御医看病,他们若是能有骨气,再来跟我说,学天文和医学无法进入内阁这种没前程的话吧。”
虽然皇帝也不太清楚,许怀谦为何要在翰林院里开设这么多的学科做什么,但他觉得,既然都要把科举改革成多元化科举了,多设些学科又能怎样呢?
就好比这几年的时政,写得好的往往都是一些思想比较大胆的,或许往往是这些不起眼的学科,越能改变缙朝现下的局势?
昌盛帝的想法无人知道,他对许怀谦毫不掩饰地偏袒,把京都一众官员们都给气了个仰倒!
“偏袒!太偏袒了!”
“如此大关乎新科进士前程的事,陛下就这般看不见么?就非得由着那许怀谦想怎样就怎样?”
“他这还只是一个小小的翰林院编撰,就能引得陛下如此重视,他日若是入朝为官,陛下眼里还能看得见我等官员?!”
“就算许怀谦在永安府的时政有功,他也不能这般偏护吧?难道天底下除了一个许怀谦,别的官员都不重要了么?”
“要是那许怀谦改革的是好的也就罢了,可他这改革分明就是替他自己徇私!”
“不行!我们不能让陛下助纣为虐下去,就算舍下这一身官皮,也不能让那许怀谦计划得逞!”
一众弹劾不成反被骂的京都官员们气愤不已,随后他们在朝堂之上,展开了猛烈的反击。
“陛下当真要为了一个许怀谦与全京都的官员作对吗?”
“陛下要放着一个前程大好的民君不做,要做个□□专横的暴君吗?”
“陛下当真就一点都不顾惜我们这些为缙朝操劳了大半辈子的老臣了么?”
朝堂之上,一众老臣,为了他们的子孙后辈,为了其他的庶吉士也有能和一甲一样平步青云的机会,为了不让许怀谦能够获得帝王的偏袒,全都脱了官帽站了出来,跪在昌盛帝面前。
“若是陛下这些什么都不在乎了,那就请陛下答应我们告老还乡的请求!”
朝堂之上的这群老臣是打算豁出去了,若是他们今天不能扭转陛下的想法,他们这些官员辞官又有何妨?
反正,陛下已经对他们这些老臣厌恶到了极致,一点他们的意见都听不进去了,还要他们做什么?
不如把他们都给辞退了,让这朝堂就留下昌盛帝与许怀谦二人好了,这样他们做什么决定都没有反驳的声音了,他们也不至于碍着这对君臣的眼,大家都好,多好。
如此多的朝臣一同站了出来,昌盛帝也颇为头疼:“不过就是改革一个翰林院庶吉士的教习科目,你们何至于此!”
“陛下,这改的是教习科目吗?这改得分明就是我大缙朝的根基啊!”
老臣们纷纷上前:“我们本朝就不用说了,就说前朝,前朝的内阁,从庶吉士里提拔上去的内阁大臣就有五位,其中一位还成为了内阁首辅,可见庶吉士这个职位,在翰林院里也是极其重要的,陛下不能只看到一甲,也请陛下看看这些二三甲的人才吧。”
这话就没明着说昌盛帝只重许怀谦一个人,而不重视其他人了。
“朕绝无此意,”昌盛帝摇头,他看中许怀谦也是看中许怀谦的才能而已,没有不让其他人进内阁的机会,“诸位误会了。”
“可是新晋状元这一改革翰林院庶吉士学科,不就是在掘庶吉士们进内阁的路么?”
“陛下你说你绝无此意,”老臣们不依不饶,“可等这些庶吉士们去了钦天监、太医院这等地方不就相当于是断送了前程?”
翰林院几位学士站出来说话了:“可是我们所改革的学科有很多,除了天文、医学,旁的也有,这些是庶吉士们自己的选择,每届的庶吉士那般的多,也不可能每个人都能进内阁,他们还不能选自己喜欢的学科学么?”
“你们翰林院是被那许怀谦给使了什么手段给蒙住了眼?”朝臣们见翰林院也帮着许怀谦说话十分不解,“他这分明就是狼子野心,试想一下,庶吉士都改学学别的学科了,他日他再一句,这类学科学出来的庶吉士没有以前那样学出来的清贵纯正,庶吉士们岂不是只有打落牙齿往肚里咽的成分。”
总之,一众朝堂官员都不相信这新科状元按了什么好心,要是能按好心的人,能一上来就拿和他有竞争关系的庶吉士开刀?!
这分明就是在给他的内阁之路铺路呢?这才当上状元,就妄想一步登天进内阁了?简直异想天开!
就算陛下同意,也得问问他们同不同意先!
“许编撰绝无此意!”
一众翰林院官员听见,他们如此是非不分地给许怀谦泼脏水,也气得不行,他们这些天和许怀谦接触下来,发现他根本就不是一个喜欢争名夺利的人,要是他是那种人,多元化科举著书,他一个人大包大揽就好了,何至于又是给他们想办法,又是给他出主意的?
“他只是想推行多元化科举书籍之前,先在翰林院内教习一番,看看新科进士们能不能接受,没有你们说得那么严重!”
“他心里如何作想,你们又何从得知?”朝堂官员不认同,“一个人能够当上状元的人,敢说他没有一点心机么?依我看,这位许状元心机深沉得很,连你们翰林院的官员都被他给忽悠得团团转,别给人家当了踏板石而不自知……”
“够了!”见他们越说越过分,昌盛帝直接冷漠地开口打断了,朝下面闹事的朝臣问道,“你们究竟想要如何?”
见皇帝有所松动了,朝臣趁虚而入道:“不改翰林院庶吉士学科,不改多元化科举,一切恢复原样!”
依他们看,最好再把时政科举给一块该回去,动什么动,没准这一切都是给别人做的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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