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休了江氏,的确是最为便捷的方式。
但一刀毙命——哪有剑悬颈上,提心吊胆来的有趣?
譬如猛兽捕食,并不着急一口吞下去,将猎物围捕到疲于奔命,走投无路,再一口一口地吃干抹净,更符合他的胃口。
既然她们联手瞒他,那他不妨顺水推舟,借势而为。
陆缙按着信封又往后拉了拉,并不否认自己对妻妹的心思。
今日陆昶的一番话,更让他确定下来。
可妻妹实在太过大胆,他昨日已经暗示过,给了她机会,她却毫无坦白的意思,过去的半个月里她也有无数次坦白的机会,却从未开过口。
即便他食髓知味,有心将她留下来,也该让她吃点教训,长长记性。
仅是想想,陆缙不但不厌恶,反觉得说不出的躁动。
何况还有裴时序……
陆缙食指搭在信函上叩了叩,不疾不徐地收了回来,只对康平道:“不急。此事你切记不可泄露出去,尤其是我母亲和祖母,披香院那边也不要打草惊蛇,一切如常。”
康平猛地抬头,全然搞不懂陆缙的打算。
但公子这么做必然有他的理由,康平连忙收回了手,低头答应:“是,卑职定当谨记。”
陆缙又沉思了一番,妻妹虽大胆,但此事于她无益,她晚上也毫无僭越的意思,怕是被逼的,于是又吩咐道:“去查一查伯府的事情,尤其是青州她那个商户舅舅,看看江晚吟是不是有什么把柄捏在了江氏母女手里。”
“是。”
康平猜测道,公子怕不是看上了小娘子,投鼠忌器。
果然,下一刻,陆缙便神色如常地让他去披香院走一趟:“去知会一声,今晚我要过去。”
一连两日,这可是从未有过。
康平愈发笃定,正要答应,陆缙不知想起了什么,却又改了口:“等等,不必知会了,我待会儿一个人过去。”
一个人去,那披香院岂不是措手不及?
康平已经能想象那边的兵荒马乱了,暗暗叹服公子的心机,低着头告退:“是。”
***
不出康平所料,陆缙夜半一个人去时,披香院果然被惊的乱成了一团。
一个值夜的女使甚至不小心绊倒了博古架,摔碎了一个花瓶。
“慌什么?”
陆缙不动声色,抬了抬眼皮。
“没什么,毛手毛脚的,还不快下去。”
江华容训斥道。
“是。”
女使擦了擦汗,连忙下去。
江华容强自镇定,迎了上去:“郎君,这么晚了,怎么这个时辰来了?”
陆缙看了她一眼:“祖母不是说了要我们多亲近?”
原来如此,江华容脸色转晴:“下回郎君过来当同我说一声,也好准备准备。”
“准备什么?”
陆缙又问。
江华容一噎,在他停顿的片刻里,屏紧了呼吸,以为他是察觉到了异样,一抬头发觉他只是随口一问,便道:“我是说备些夜宵酒水,免得郎君有需。”
陆缙淡淡地嗯了一声,只当没发现她的慌张,照例进了正房。
他转身后,江华容便叫人备水,趁着去净房的时候急匆匆地叫了人从后门出去。
陆缙从窗缝里看了一眼黑黢黢的外面,明白了过来,原来她们是从这里暗度陈仓的。
他敛下了神色,在女使备水的时候,将屋内的人支开,去了园子里。
江晚吟压根没想到陆缙会接连来披香院两次,实在出乎意料,她本已睡着,又被孙妈妈强行叫了起,慌里慌张地穿过小径,从后门偷偷进了院子里。
江晚吟做的格外小心,一如过去的许多晚,却没想到拐过花丛的时候,迎面上却突然撞上一堵人墙。
一抬头看到那张脸,她魂都要吓飞了。
“这么晚了,怎么突然来了披香院?”
陆缙适时表现出一点惊讶。
江晚吟走的快,后背本就汗湿了,被他一问,吹的浑身冷飕飕的。
江晚吟踌躇了一会儿,才挤出个拙劣的借口:“明日家塾教的是对弈,我今日过来向长姐请教,不甚将棋谱落下了,特意过来取,没成想撞见了姐夫。”
“没想到?”
陆缙眉尾微挑,“三妹妹的意思是,我不该来?”
江晚吟听出了他的揶揄,顿时懊恼起来,暗骂自己愚钝,这本就是姐夫的正房,他过来歇息是天经地义。
虽然她心里十分不想叫他来。
“自然不是,只是这么晚了,姐夫怎会在园子里?”
江晚吟连忙找补道。
“里面太热,出来吹吹风。”
陆缙看出了她的慌张,却有意问道,“早上听闻你生了病,不知是何病,现在如何了?”
“只是寻常风寒,好的差不多了。”
江晚吟垂着头,掩着帕子咳了咳。
“原来是寒症,难怪早上你面色如此潮-红,脚步也颇为虚浮。”
陆缙沉吟道。
江晚吟更不自在了,她侧了下脸,试图移开话题:“姐夫还懂医术吗?”
“略懂。”
陆缙沉声道,“你得的既是寒症,当多出些汗。”
不知为何,江晚吟总觉得姐夫今日仿佛意有所指。
她微微抬头,却见陆缙神色坦然,只好疑心是自己想多了,通红着耳根答应了一声:“我知晓了。”
陆缙瞥了眼她耳珠偏偏继续开口:“若是还没好,还可再喝点汤。”
这一句勾起了昨晚的回忆,顿时让江晚吟浑身发麻,仿佛家猫骤然受惊,炸了满身雪白的毛。
她连声音都在抖,迟疑地问:“姐夫说的是……是什么汤?”
陆缙瞥见她慌张到极点的样子,轻轻笑了一声,嗓音低沉又悦耳:“自然是姜汤。”
“三妹妹以为……又是什么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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