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曣有些疲乏的闭上眼,道:“孤没事,只是有些累。”
魏姩紧紧抱着他,落下一行泪,泣不成声:“对不起。”
如若不是救她?,他就不会陷入这?般危险的境地。
褚曣睁眼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突然道:“若孤没有及时赶来,你就死?了。”
魏姩心中愧疚愈深,她?刚想再说对不起,却猛地意识到了什?么。
太子?不是要她?愧疚,也不是想听她?说对不起,而是在?试探她?。
魏姩动了动唇,几经犹豫后,最终认真回答了他:“如果没有殿下,臣女?昨日绝不会进猎场。”
如果没有太子?,没有风十八,她?绝对不会在?明知魏凝做了局的情况下,还要往里踏这?一步。
她?会走的更谨慎,更稳妥。
褚曣眼神微沉:“所以,你果然知道昨天会有危险,也知道是谁动的手。”
魏姩抬手抹了把泪,低声道:“臣女?并不知道的,只是自槐山亭后,臣女?就草木皆兵,对身?边的人多有防备,但凡出?门都会十分小心,所以昨日若是没有风十八在?暗处,臣女?不敢冒险。”
“至于是谁下的手,臣女?没有证据,只是因为?槐山亭之事,心中有猜测。”
褚曣意味不明道:“你怀疑,是你的同胞妹妹。”
魏姩没有否认:“是,先前槐山亭之事,臣女?就怀疑她?别有用心,但是臣女?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做,也一直没有证据。”
“而且....”
褚曣:“而且,她?没有本事在?猎场布局,也没有能力动那么大手笔。”
魏姩轻轻点头:“嗯。”
褚曣闭上眼,没再继续问。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道:“他们还没死?。”
魏姩一怔:“什?么?”
褚曣睁开?眼,重复了遍:“他们还没死?。”
“孤乏力了,刀法不准,他们都活着。”
魏姩僵硬的转头看向地上十来个刺客。
“不出?半刻钟,他们就会醒。”
褚曣继续道:“醒来后,会继续追杀我们。”
魏姩听出?了他的意思,眼睫不停的颤着,抱着褚曣的手也开?始不稳。
褚曣壮似没发现般,将弯刀扔到地上:“你有半刻钟的时间,杀了他们。”
他以为?,她?要迟疑很久,可她?又一次出?乎了他的意料。
不过短短几息,她?就站了起来。
她?没有拿他给她?的弯刀,仍旧握着那把匕首。
他看着她?一步步走向昏迷中的刺客,第一个她?下手时手还在?打颤,颤到好似下一刻她?手中的匕首就会脱落。
但没有,匕首稳稳的扎进了刺客心间。
就像是他曾经教过她?的那样?,不留任何余地的一击致命。
到最后一个时,她?的手已经不颤了。
褚曣只能看到她?的侧脸,苍白的脸上染上了血迹,半边手臂也都被染红了,对比起在?香山别院那次,此时的她?要更坚决,更妖冶。
这?一幕同样?也落进了赶过来的宋淮和齐云涵眼中。
一地尸身?中,女?子?半跪在?地,手中匕首还扎在?刺客心间。
不说齐云涵,便是宋淮都有些怔愣。
他回过神,抬眸看向靠着树干半坐在?地上的太子?,只一眼,他便明白了些什?么。
褚曣始终都看着魏姩。
看她?从?恐惧,到麻木,再到平静。
齐云涵有整个齐家作为?后盾,不必碰触肮脏,不必手染鲜血,自有人替她?去做,可魏姩没有,他是会救她?,可他总有疏忽,总有不在?场的时候。
若天下安宁,他有把握将她?护在?羽翼下,让她?和齐云涵那样?,锦衣玉食无忧无虑,可很显然现在?并不安宁,说不得哪一天就要再起战事,她?若不快速成长,这?样?的危险还会发生?第二次,第三次,无数次。
也或许不用很多次,只需要再一次她?就会丢了性命,或许某天他从?战场上回来,她?人就能没了。
她?必须成长,必须有自保的能力。
况且他说过,他喜欢她?,就要让她?跟他一样?。
一样?疯癫狷狂,一样?睚眦必报,一样?手染敌国鲜血,一样?让人闻风丧胆!
现在?,只是开?始。
魏姩拔出?匕首,带出?一串血迹,她?站起身?,缓缓看向储曣,红唇轻启,声音平稳:“他们现在?,都死?了。”
褚曣笑?了笑?,闭上眼再次靠了回去。
他确实有些乏,需休整体力应对下一波刺杀。
魏姩就站在?那里看着他,久久不动。
直到手被人轻轻拉起,她?才挪回视线,垂眸便见齐云涵用帕子?在?替她?擦手上的血迹。
明明女?孩子?吓的唇不停在?打颤,却努力微笑?,轻声同她?道:“没事了,姩姩。”
魏姩手中匕首掉落,她?紧紧抱住齐云涵。
她?没再哭,只是闭上眼紧紧抱着她?。
她?此时此刻,很需要这?样?一个怀抱。
她?知道褚曣并非失了准头,他只是想让她?去做这?件事,让她?亲手杀了他们。
至于缘由?,她?大约明白。
他不是故意折磨她?,而是对她?的一种历练。
‘想要在?虎狼中斡旋,心就要狠’
这?是他曾经对她?说过的,如今他又手把手教了她?。
她?领这?份情。
过往十六年,所有人都教她?怎么讨人欢心,怎么忍气吞声,怎么乖巧懂事,只有褚曣,在?教她?反击,教她?成长。
还有,他信任她?。
从?落崖到现在?,他从?来没有怀疑过是她?雇凶杀齐云涵,即便是对她?的试探,也没有将她?当成凶手。
虽然这?份救赎很另类,很血腥,但她?很知足,也很感激。
之后的刺杀接踵而至,褚曣提着弯刀杀出?一条血路,但每一个人他都留了一口?气,无需他再开?口?,魏姩就默默地补上致命一击。
慢慢地,林间已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
可厮杀还未停止。
他们的兵器已不再都是弯刀,有长剑,也有北阆的刀。
魏姩有一瞬的凝滞。
褚曣以为?她?对自己国人下不去手,遂冷声道:“你不杀他们,死?的就是你。”
“今日有孤挡在?你身?前,来日,你身?边无人,只有等死?!”
魏姩干脆利落的将匕首刺了进去。
她?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也并非下不去手,她?只是在?想,为?什?么?
太子?保护北阆被敌国追杀,各有各的立场,虽然可恨,却无法谴责,但是被太子?保护的北阆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若四年前没有太子?西雩一战,北阆或已覆灭,或已俯首称臣,他即便不好相与,性子?难缠些,可也确确实实保护了北阆子?民,他们有什?么理由?,有什?么资格,来刺杀他。
匕首在?人心间狠狠一转,昏迷中的人发出?一声痛呼才落了气。
褚曣回头瞧见女?子?眼底的戾气,眼中闪过一丝异光。
他该说自己教导有方,还是她?天赋异禀?
-
日头渐落,四个人歪歪捏捏躺在?河边,看着被夕阳染红了的半边天。
经过几乎不间断的厮杀,再是内力深厚也承受不住,况且褚曣宋淮本就受了伤;魏姩齐云涵为?了不拖后腿,一路咬着牙跟着跑了一天,此时也累的浑身?脱力了。
最后那轮战斗结束后,几人也就顾不得什?么仪态,洁癖了,全?部都躺在?了河边的鹅卵石上。
“他们是不是要等孤死?透了才会来?”
褚曣无力道。
宋淮默了默:“...属下失职。”
“人是孤教的,该孤自己受。”
褚曣长长一叹。
“咕噜。”
突然,一声异响打断了二人。
周围安静了几息后,齐云涵小小声心虚道:“抱歉。”
一整日了,除了早上啃的那一条鱼,他们都还没有吃过饭,她?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但刺客绵延不绝,她?不敢吭声,此时得到短暂的喘息,肚子?就开?始叫唤。
褚曣没开?口?,宋淮就自觉的起身?去河里捞鱼。
几个人狼吞虎咽的啃完鱼,褚曣面无表情的躺了回去:“孤这?辈子?都不想吃鱼了。”
魏姩在?河边洗净手,望向远处若有所思。
“殿下,刺客好像很久没出?现了。”
褚曣:“...怎么,你没杀过瘾。”
魏姩:“......”
她?又没这?种癖好...
“臣女?只是有些疑惑。”
褚曣:“可能是有人舍不得孤死?,来救孤了。”
魏姩眼睛一亮,救兵到了?
果然,如太子?所说,有人来救他们了。
只是魏姩没想到,来的人是阆军。
也就是说,是阆王的人赶来,拦下刺客救了他们。
救兵来的时候,褚曣几人仰面躺着,将一众阆军吓的声音都变了,一道道粗壮的惊呼声响彻天际:“殿下,殿下!”
褚曣捂了捂耳朵,烦躁的坐起身?:“孤还没死?!嚎什?么嚎!”
阆军面色一喜,齐齐跪下:“臣救驾来迟,请殿下降罪。”
褚曣朝他们身?后看了眼:“没人了?”
阆军一愣,没反应过来,便听宋淮道:“东宫的人呢?”
领头将军激动回道:“回殿下,东宫暗卫在?半山腰拦下了近百高手,高手过招,方圆几里无人敢靠近,那场面简直是惊心动魄!要不是他们杀出?一条血路,臣还得被困上一阵。”
褚曣:“......”
太子?心里好受点了。
那帮崽子?没在?阆军面前给他丢人。
“人呢?”
“殿下!”
“殿下!”
“...”
领头的将军刚要回话,便有一道道劲风掠来,不多不少,正好十九个。
个个都挂着彩,鲜血淋漓的。
褚曣数了下人数后,眉头微松,但嘴上却硬的很:“还知道来啊,来看孤死?没死??”
十九个人齐齐跪下请罪。
将军忙求情:“殿下,他们真的很厉害了!”
褚曣坐在?地上,朝早已起身?的魏姩伸出?手,后者默默地将他拉了起来。
“行,既然有隋将军求情,孤就宽宥你们这?一次。”
“谢殿下。”
此时,隋将军的视线自然而然的落在?了魏姩身?上。
他几番欲言又止后,道:“这?是魏二姑娘?”
魏姩屈膝:“是。”
隋将军皱了皱眉,看向褚曣:“殿下,上头都说是魏二姑娘雇凶...”
后面的话他没说完,因为?太子?正死?死?瞪着他。
“谁说的?”
“人家说你们就信?”
“长脑子?了没有?”
被太子?几连问,隋将军感到非常无辜。
他只是个传话的啊。
不过...
隋将军又忍不住看向魏姩。
他怎么觉得这?位姑娘,有些眼熟?
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可他与魏家没有交集,不应该见过才是。
“眼睛不想要了?”
褚曣冷冷道。
隋将军忙收回视线,恭声道:“臣失礼,还请魏二姑娘见谅。”
魏姩刚要说无事,便听他继续道:“臣只是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魏二姑娘,才多有冒犯。”
魏姩眼神微亮,眼前的将军自然不可能见过她?。
但他是阆军将领,见过郡主与郡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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