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黑色劳斯莱斯终于疾驰而来,在院前稳稳泊下。
施婳耸了耸肩,乖巧地上了车,倒也没再坚持。
贺砚庭说这烟成瘾,她便也没质疑,只觉得奇怪,既然成瘾,为什么他还要抽,难不成是已经有瘾了?
吃饱餍足,满肚子的膏蟹。
她倚在真皮靠背上,渐渐犯困。
混合着潮湿茶香的烟草味逐渐淡却,夜愈深了。
具有成瘾性的东西,令再克制端肃的人也濒临溃败。
迷迷糊糊眯着的人并不知晓,上瘾的并不是烟。
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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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长劳斯莱斯已然沉稳驶去,一双透着浓浓水意的柳叶眼却挪也挪不开。
今夜,梁瑟奚也同友人在这间私房菜馆用餐。
刚空运来的蟹,最传统地道的京式全蟹宴,她回国之前就总惦记着这一口。
这会儿饱了口福,心情却沉了下去,一时半刻好不起来了。
她亲眼撞见自己的心仪多年的男人深夜密会一位年轻女子。
而这位年轻女子不是旁人,就是她认识的施婳。
那个周燕临口中,贺砚庭的……前任侄媳。
这其中的辈分伦理关系简直剪不断理还乱,但梁瑟奚已经不感兴趣了。
她只知道,她亲眼看到贺砚庭将自己的西服外套披在施婳身上。
彼时,他眼底的温柔款款,分明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
算起来,从哈佛结缘,她与贺砚庭相识也有近十年了。
十年来,在贺砚庭的视角里,或许与她不算熟悉,但于她而言,他却是熟悉到不能更熟悉的存在。
从十八、九岁的少年岁月,到如今二十八岁高不可攀的上位者,几乎是一个男人成长最显著的阶段,他的变化不可谓不大。
梁瑟奚默默观望了这样久,却从未见过他对一个人……无论男女,如此温情关切,体贴备至。
她不是没想象过他身边或许终有一日会出现女人,但这画风与她想象的未免相去甚远。
那样一个仿佛众生皆为蝼蚁的男人,原不该是这样。
梁瑟
奚的心情着实复杂。
她身侧的友人商洛宁耸了耸肩,倒是露出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喏,我一早同你讲了,施婳这个女人不简单的。”
商洛宁是商华地产的千金,更是梁瑟奚的发小,两人交情很好,不算塑料。
自打上回梁瑟奚从施婳口中骤然得知贺砚庭隐婚一事,连夜跑到商洛宁跟前,不仅拉着她彻夜喝酒,还暴露出明显失魂落魄的情绪。
商洛宁那时起就觉得不对劲,她果断同梁瑟奚说,这个施婳,必然是对贺砚庭有意思。
还劝她不必太把施婳的话当真,她俩是情敌,谁会蠢到对情敌的话尽信。
彼时梁瑟奚是不太信的,因为她着实没觉察出施婳有这样的苗头。
她不是贺珩的前女友么,算起来是贺砚庭的堂侄媳,辈分也对不上啊。
何况她今年才大学刚毕业,二十出头而已。
贺砚庭年近三十,怎么都不至于对侄子的小女朋友动心思。
所以这些日以来,她对施婳的话信了七成有余。
她从施婳身上觉不出任何敌意,于是理解为她是真的了解贺家内部的某些隐秘,不希望她浪费时间,故而才告知了她。
当时就被商洛宁嘲了几句。
如今看来……怕是被言中了。
商洛宁抽了抽唇角,笑得讽刺:“什么隐婚啊,怕是贺家这位养女近来攀上了新家主的大腿,生怕别的女人觊觎,她故意那样说,就是想断了你的念想。她同贺珩的瓜我才刚吃完不久,没想到又有新瓜,还这么大。”
梁瑟奚整个人情绪低迷,半晌都没有接话。
商洛宁拍了拍她的肩,宽慰:“瑟奚,你也别太伤心,她区区一个养女,贺砚庭也就把她当个玩意儿罢了,她拿什么和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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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午后,西郊。
鲜少有人知道,京北西郊外有一处隐秘的高尔夫球场。
隐匿于山脉间,这里草坪翠绿,宁静清幽,远离京北市中心的喧闹声嚣。
因为是会员制,入会门槛极高,不是达到资产就可以,开业已久,来来往往客人依旧不多,皆出身自各界顶豪世家。
贺砚庭刚打完一场,球杆顺手丢给了紧跟身后的球童,长腿阔步,返回俱乐部私人会所。
围观人群俱是暗暗喟叹,打完整整十八洞,高强度运动量,他下场时却面无波澜,仿佛不费吹灰之力,这体力值,不可谓不令人惊骇。
会所内,簇拥在贺砚庭身侧的多是熟面孔,落座也是严格依照身份高低,没人敢过分上前靠近。
距离他不算远的一处沙发,坐着的是今日同他打球的拍档。
从港城远道而来的宋鹤年,近几年荣登港城首富的宋家太子爷。
鲜为人知,宋鹤年同贺砚庭私交不错,这回宋鹤年专程来京,也是同贺玺有重要合作需当面洽谈。
一位是港圈大佬,一位是京圈人人仰之鼻息的大人物,这两位谈事
儿(),周围没人敢吱声的。
直到约摸过了半个多钟∮()『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正题结束,宋鹤年才勾了勾唇:“贺董,有位老友同你引荐下。”
能让宋鹤年如此郑重其事的,贺砚庭也撩了下眼皮:“边位?”
宋鹤年极其俊朗的面庞挂着慵懒笑意:“系我一位义妹,都算系你个旧同学。”
他抬了下手,有人应声而来。
贺砚庭转过脸,眸光不咸不淡。
来者分明是梁瑟奚,她今日穿着芋色马甲,叠穿纯白polo,下搭灰蓝格纹半身裙,脸上的妆容也清丽,比平日的装扮更稚嫩些,颇有球场上的青春活力。
宋鹤年是受人之托,话带到了,他也不掺和。
不急不缓起身离去,他的随行秘书及贴身保镖也一道涌出。
偌大的俱乐部会所,不知何时安静下来。
只余他们两人。
梁瑟奚求了自己的父亲,辗转拜托到港城来京的宋鹤年头上,如此大张旗鼓,俨然算是孤注一掷。
她不想再耗下去了。
施婳到底有没有骗她,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今年已经二十七岁,这么多年藏于心底的爱慕,也是时候该见一见天日。
她的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茶色法式大波浪束起马尾,性感飒爽,平素以果敢大方的姿态示人,总是令人交口称赞。
此刻,她端起醒酒器,手腕却微微颤着。
她主动给贺砚庭倒了酒。
贺砚庭没碰。
她又取出从拍卖会上重金拍下的珍贵雪茄,小心翼翼地奉至男人眼前。
他的喜好她早已铭记于心,这般主动示好,再加上宋鹤年离席前的那番正式引荐,大抵是什么意思,想必他也已经心知肚明。
贺砚庭一直缄默不语,眸色淡漠,虽不热情,但并未表示拒绝。
梁瑟奚终究是心怀希冀,心脏扑通扑通,觉得仍有希望。
他没有碰她送来的雪茄盒,她便亲手打开,温柔小意替他剪好,甚至亲手点燃。
她捏住雪茄贴近火机时,终于忍不住将埋藏心底近十年的心事倾吐而出——
“贺董,一早听闻您年近而立身边却始终没有女伴,我今日斗胆向您吐露心事,自哈佛同窗以来,我便默默心仪您已久,不知您……能否考虑,尝试与我……交个朋友。”
虽然是长期在国外生活,性格外向开放的女孩子。
可到了自己喜欢的人面前,仍是不可自控地露出忐忑羞怯的一面。
都说女追男隔层纱,应该不算很难。
可偏偏对象是贺砚庭啊。
话音既落,她已然手心发紧,冷汗涔涔,整个人紧张得快昏过去,但是又心怀期待,希望能获得他的垂青。
点燃的雪茄轻轻奉至男人跟前,贺砚庭淡淡觑了她一眼,自始至终,面无表情。
“抱歉,梁小姐,贺某心有所属。”
他音色寡淡,疏离漠然。
女人的指尖震颤,雪茄骤然落地。
心也随之四分五裂。
那清冽磁性的嗓音如大提琴般优雅深沉,即便是直白拒绝求爱,也未免过分动听了。
何况,那声音里还透着眷眷深情,世上有哪个女人听了能不心动。
只可惜,深情的对象不是她。
贺砚庭离开的背影矜贵而冷漠,显然对她没有任何怜惜。
梁瑟奚溢出苦笑,是了,的确是她一直以来熟悉的那副模样。
她到底是止不住强烈的疑问,起身匆忙几步追上前去。
“贺董,抱歉,再叨扰您一分钟。”
梁瑟奚胸口剧烈起伏,喘息急促:“实在冒昧,您心里的人……是施小姐吗?”
贺砚庭步履微顿,眸光分明冷得毫无温度,但是在听到“施小姐”三个字时,却有着明显的动容。
继而,他腕骨微抬,扫了眼棕皮腕表的表盘。
“嗯,时候不早,要去接她下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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