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澄!”祝宁大声呼唤,竟然没有任何回应,并且她都听不清自己在喊什么。
好像只是喉咙滚动了一下,全都是含糊的呓语。
白澄们消失了。
极夜降临之后,祝宁耳边最大的声音是自己的呼吸声,其他声音竟然在逐渐微弱,她能听到有人在说话,可能是白澄试图通过发出声音来确定彼此的位置。
但很快白澄的声音就被吞噬了,祝宁无法形容,仿佛这种黑暗拥有实体,可以隔绝一切光源,也包含声音。
窸窸窣窣的雪花声消融,白澄的呼喊声消失,人头晃动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就算有也只有一种模模糊糊的轮廓。
好像有一个黑暗的怪物就在她身后,紧紧贴着她的后背而站,伸出长长的舌头,漫不经心舔舐她的脸颊,吞噬所有声音和光线。
人需要跟世界发生互动才能行动,声音是很重要的一点,人类有五感,能听到能看到,但现在祝宁与世界的联系断开了两点。
她闭了闭眼,慢慢梳理现在的情况,世界里无光无声,好在还能感受到寒冷。
祝宁降低了身上的火焰热量,冷气顺着毛孔渗透,鸡皮疙瘩乍起,本能的反应是打个哆嗦。
就是这个哆嗦救了她,一下把她从非人的境遇里拉出来,原来自己还是人。
祝宁感知到这一点后身体重心慢慢放低,企图跟地面的联系更紧密一点。
突然,祝宁的左脚一紧,好像不小心踩进了高速旋转的车轮,脚背被碾压得血肉模糊,她不知道发生什么,但身体反应更快,下一刻,她手中亮起一把匕首,朝着左脚猛地扎去。
按理说她应该听到噗嗤一声,但她只感受到滚烫的血液溅在自己身上,手背和面部头盔全都粘住,冒着滚滚热气。
她杀了什么?
在黑暗中杀人最恐怖的情况不是死亡,而是在无知的状态下误杀队友。
祝宁怕自己杀死了一个白澄,被钳制住的左脚慢慢松开,她弯腰想要摸索敌人的形状,手心还没覆盖上去,突然面部一疼,没有听力也没视觉,所有敌袭都是突发的。
有其他生物可以在极夜状态下生存,能跑的都跑了,活下来的已经适应极端环境。
人头像是坚硬的石头一样,刚接触就撞碎了她的面部头盔,还好戴了头盔,不然一定会被撞破头。
如果可以看见,那是珊瑚上的人头俯冲而下,满脸恐惧好像要哭出来了,仿佛这场袭击不是主动的而是被迫。
我不想杀人啊,人头大喊。
在撞击到祝宁时,人头两侧耳朵的位置立即延展出六根细小的手臂,跟足球一样的人头相比,张开的手臂跟雪人身上扎着的树枝差不多,最多只有二十厘米长。
长在人头两侧的手臂像是鱼类的鱼鳍,抱住祝宁之后发出嘶嘶嘶的响声,祝宁被冲得后退三步,手心覆盖住人头,立即点燃火焰,但诡异的人头根本不怕火,反而越缠越紧。
祝宁的头盔已经开始变形,根本不需要她的指导,身上黑色粘液擅自开始动作,快速从后颈脊椎溢出,眨眼间膨胀成一个五米高的人形,一个黑色巨人站在祝宁身后。
祝宁如今已经在朝着巨人转变,不管她是否愿意,这个过程都不可逆,现在她甚至因为脊椎处的巨人感到亲切。
她身后仿佛有一道坚实的屏障,山一样可以让她依靠,她与黑色粘液同体共生。
吞噬在生效,人头落进黑色粘液就像是石头拌进米饭。
黑色粘液包裹人头的状态下,那颗人头都还在内部横冲直撞,咔嚓咔嚓的声音在内部响起,巨人面无表情绞碎了人头。
黑色粘液和北地的黑暗物质不是一个东西,最多只是拥有同一种颜色,祝宁莫名其妙想到这一点。
祝宁快速奔跑,抵挡着未知生物的袭击,大多数状态下都不知道自己在跟什么东西做斗争,她看不见敌人,只感觉自己在胡乱杀戮。
在她的世界里,自己身处黑暗,疯子一样手舞足蹈,敌人真的存在吗?她快分不清了。
最恐怖的攻击是无形的,她的大脑再次混乱,灵魂都发生了位移,她听不到外界的声音,但内部的嘈杂好像被放大,吵得她想发狂。
脑海中只有一个画面,进入北地之后祝宁多次被裴书提示,现在的整个画面都很阴暗,仿佛是发生过火灾的飞车,灰烬簌簌落下,裴书坐在后座,直勾勾看着后视镜,一句话都不说,只是沉默看着。
祝宁的脑子绝对出问题了。
她停下来时,浑身已经被鲜血浸湿,冒着蒸腾的热气。
而她脚边全都是怪物的尸体,白雪此时通红,而站在中间的祝宁像个黑暗中的怪物。
其他生物对着祝宁龇牙咧嘴,尤其惧怕她身后的巨人,动物性就是这样,一旦发觉敌人更加强大就会聪明的停止攻击。
祝宁把火焰集中在脊椎骨,需要寒冷来让自己清醒。
在极夜前一秒她还记得彼此的状态,一个白澄在树上,剩下七八白澄分散开。
白澄们共用一个大脑,就算在剥夺视觉和听觉的状态下,应该会更容易找到其他自己。
以祝宁对白澄的了解,她肯定会留在某个位置等待祝宁去发现她。
祝宁歪了下脖子,黑色粘液慢吞吞爬回去,她朝着一个方向行走,脚下沾着鲜血和怪物的粘液,让她脚底有点发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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