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亭的棚子下。
夜里街道上很少有人?,踩出的脚印又被大雪填满。叶芸又饿又困,将?脑袋埋在双膝间,却?不敢真?正睡去。以前村里有痴呆汉睡在
雪地里,第?二天醒来人?就没了。她试图保持清醒,每次快撑不住时,就掐下小腿,小腿冻得没知觉,再掐手臂。
她身上的钱仅够买一张车票回去,怕被人?盯上,特?意选在报亭的背面,这样即便有路过的人?,也?不会注意到?她。
饶是如此?,只要有脚步声响起,她依然会提心吊胆。
好在天气恶劣,没什么人?出来。她坐了很久,以为夜里街上不会有人?了,却?忽然听见鞋底踩在雪地里的咯吱声朝她靠近。
叶芸防备地抬起头,身旁落下一道巍峨的身影,紧接着她的肩膀上多了件棉衣。
白闻赋挨着她坐在雪地上,曲着左腿,将?右腿伸直,陷进雪里。
叶芸瞠目结舌地转过头盯着他,他没有责怪她跑出来,也?没有埋冤她让他好找,只是侧过视线朝她泯然一笑:“我要是你,起码挑个好天。让所有人?不好过,都不能让自己不好过。”
叶芸鼻尖一酸,冻住的心跳在他眉梢的暖意间慢慢融化,潮湿的眼睫遮住了视线。
白闻赋就这样坐在她的身畔,手肘搭在膝盖上伸出手掌接住飘飘零零的雪花,出声问她:“有想过回去以后怎么生活吗?”
叶芸的睫毛颤动了下,她一心想着回家,好像只有回到?家才能回归到?从前的生活。然而她却?忘了,她在城里待了一年,不论?她和?闻斌有没有领证,在老?家办过了酒,旁人?眼里她便是跟过闻斌。
再回去,没有清白人?家会要她,村子里像她这样丧夫的女人?,大多改嫁给比自己岁数大上很多的男人?,甚至老?头子。
叶芸的嘴唇不停哆嗦,她没有想过这些,没有想过回去后要面对的一切。白闻赋的话像一把刀子插进她的心脏,疼痛的感觉蔓延到?全身,她呜咽的低哭出声,眸子里摇晃的破碎感仿若随时会跟着这场大雪一起融化。
白闻赋不忍地攥紧掌心,闻斌的死不是她的错,带来的苦难却?降临到?了她身上,她年纪还这么小,没见过这世间的繁华,尽尝到?了人?间的困苦。
本来,接她来家里就不是来受苦的。
白闻赋敛尽忧虑,掸了掸裤子上的雪,起身对她说:“走吧,换个地方待。”
叶芸无动于衷,白闻赋弯下腰,语调轻缓:“再这么待下去,我要坐轮椅了。”
叶芸这才终于有了反应,瞄了眼他的右腿,擦干泪站起身,白闻赋顺势拎起她的布兜,带着她朝不远的巷子走去。
巷子口有一家亮着门头的旅店,白闻赋踏上台阶,叶芸却?抬头瞧着店名,迟疑道:“我们......到?这?”
“不然呢?你冻成这样还有本事走回去?还是我们一起在街头挨冻?”
叶芸眼里闪烁着不安:“可是......”
白闻赋失笑道:“可是什么?这天是会冻死人?的,小命重要还是名声重要?再说,这里又没人?认识你。”
说罢又挑了眼帘:“对我有顾虑?”
“不是的。”叶芸飞快踏上台阶,心跳在胸腔乱撞。
这车站附近的旅店没几家,天气不好滞留的乘客多,都被订满了。白闻赋跟旅店老?板周旋了半天,最后用了双倍的价钱腾出一间房给了他们。
房间很小,就一张单人?床,一把破椅子。但不管怎么样,比起外面天寒地冻,屋里到?底要暖和?多了。
叶芸跟着白闻赋走进房间,他身材高大,站在本就不宽敞的房间里,属于男性的压迫感随之而来,空间更显逼仄,叶芸一路进来脸红得像熟透的山枣。
白闻赋回身瞧了眼她不自在的模样,对她说:“你要么......把湿衣服脱了上床盖着被子,我出去抽根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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