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性。”
有定性的赵长赢找到躺在一蓬枯草堆里奄奄一息的倒霉鬼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虽说生在杏林世家,但赵长赢从小被庄主夫妇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也就八岁的时候跟着已经出师的大哥看过一具从水里打捞上来的尸体,那尸体已经泡得发胀了,赵长赢回去一宿没睡着觉,可怜的赵大公子因此被庄主夫人训斥了好几日。
赵长赢定了定神,眼前的人仰面躺在草堆里,一只腿血肉模糊,模样淹没在漫延而至的夜潮中,只身形依稀能看出是个纤细的少年人。他上半身穿着暗红色的锦袍,袖口还绣着一圈金丝,倒像是富贵人家的公子。
赵长赢在明月山庄也见过不少富家子弟,印象深刻的就在上个月,有个员外家的小胖子,不知打架还是怎么的撞破了头,被仆人前呼后拥地送来的时候嚎得那叫一个惨烈,跟杀猪似的。
这人却是能忍,流了这么多血,竟然连半声呻吟都没有。大概是听到赵长赢的脚步声,那人强撑着动了动手肘想要坐起,嘴边溢出两声气息微弱的呼救。
“救……救我……”
“别动。”少年的血将大半个草堆都染得暗红,还有的顺着大腿流进土里,扑面而来的血腥味让赵长赢差点吐出来。赵长赢强忍着胃里的翻滚,蹲下身细看他的腿。
看样子是被利器所伤,赵长赢没时间细想这人怎么会躺在明月山庄的后山上,人命关天,他不敢再耽搁,利索地把身上穿的短衣脱了下来,“我先给你包扎一下。”
感受到那人的目光稍稍垂落,赵长赢看着手里短衣下摆的污点,有点不好意思,慌忙折了折,“你……你别担心,山下就有大夫,我包好就背你下去。”
赵长赢从小习武,刀剑无眼,摔打扭伤,以至于划伤等大大小小的也受过不少,因此包扎起来很是熟练,两下打好了结,“我先扶你起来。”
少年人看上去纤细,背在背上倒是有些重量。不过赵长赢一顿能吃十个鸡腿,正是一身蛮力没处安放的时候,走起山路来依然很是轻松。
“多……谢。”背上的人声音轻得像是微风拂过草叶,甚至连吐息都是凉的,轻轻打在赵长赢的脖子上,像是雨后行过树下时滴落在脖颈上的水珠,让赵长赢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没事。”赵长赢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你流血太多,还是先别说话了。”
背后再没了声息。
夜色愈来愈浓了,黑得像是学堂里夫子写字的墨水,劈头盖脸地向赵长赢甩过来,让他几乎喘不上气。
“喂,小兄弟,你还醒着吗?”四下无声,只隐隐有山风擦着耳际而过,连松涛都远得很。这时节没有蛙声,更没有虫鸣,死寂得让赵长赢有些不安。
“你可别睡着啊,快醒醒,别睡!”赵长赢语气有些急促,“我跟你说会话,马上就到了,你醒醒!”
搭在他肩头的手微弱地动了动,似乎在回应他说的话。赵长赢略松了口气,说道,“我叫赵长赢,长生的长,输赢的赢。”
“山下就是明月山庄,不是我说,明月山庄的医术可是公认的,你这点小伤,一准没事。”
“你别担心啊。”
过了一会,背上传来一声轻飘飘的回答。
“嗯。”
赵长赢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说不清楚的情绪,周遭都是一望无际的冷夜,夜晚的山风吹得他脸上冷飕飕得发麻,在埋头往下飞奔的间隙里,他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背上传来的温热,以及一下一下的心跳声,赵长赢自己的,还有背上那个少年的。
这让他不由想起二哥带回来的那只小狗,那样瘦弱小小的一团,蜷缩在自己的臂弯里,好像天地间只有这样一个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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