晟溪将他扶到工位上,给他倒了杯水,正准备打救护车。
迟燃嗓音沙哑地说了句谢谢,范晟溪还想说点什么,迟燃已经快速离开了。
他又坐回了一楼大厅,这里能从下往上看到大树的结构,它们如此坚硬,像是已经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了无数年,如果一切能回归寂静,那么他就能给所有人剖开他的内心:看,宁颂雅在我心里,在我无数根血管的庇佑下,在我无数滴血液的拥护里,他睡得多么安稳。
迟燃捂住脸,指缝里渗出眼泪,在今天之前他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多眼泪可以流,但他很清楚,今天之后,只要他还爱着宁颂雅一天,他的泪水就不会停止。
懦弱是可以被他人宽恕而自己永远无法和解的原罪。
迟燃的手机屏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
在“甄心”这个电话闪烁了数次之后,天色也渐渐沉下来。
“……出来喝酒!迟燃!”甄心在那头大呼小叫,幸而还有背景音乐,迟燃知道对方又在酒馆。
“神经病。”迟燃嘶哑着嗓子,恹恹地评价,“甄心,我很累。”
“……”
迟燃闭上双眼,他困倦极了。他和甄心当然是可以互相得罪的关系,这一点宽慰了他,之后……再赔罪吧。他现在像是一只被彻彻底底抽完气的气球,没有任何往上飞的动力。
“你也失恋了……嘻嘻。”甄心没心没肺地笑,神志不清,“我的迟工啊,你是不想来,还是不敢来……嘻嘻,我再了解你不过了……”
迟燃望着发颤的手指,没有搭话,他想甄心说的是对的。
甄心只是笑,没有缠着迟燃,胡言乱语一阵后就挂断了电话,可不到一会儿,另外一个熟悉的号码就打了进来。
“燃哥,我是甄意。我在你公司门口,我哥想见你。”
迟燃对甄意的印象依然还是那个会乖乖跟在甄心后面的可爱男孩。在甄家尚未将甄意带回去的前三天,甄心把他拉到两个人常去的公园里,踹了大树一脚:“我才不要弟弟!他是来分走我爸爸妈妈的爱的坏小孩!”
可不过三天之后,当迟燃和甄心再见面时,对方屁股后面跟着一个眼睛大大的小豆丁。
“甄意,喊燃哥。”
“燃哥。”小豆丁乖乖地喊了一声,大眼睛看着甄心,似乎想要得到一句赞赏。
甄心憋红了脸,好几次欲言又止。
小豆丁失落地捏紧了衣袖,许久后,一只温暖的手盖在他的头顶。
“小意……”甄心别扭地说,“你很乖。”
那个踹大树的、撒泼的甄心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害羞的、努力想成为一个好哥哥的甄心。
迟燃望着窗外的景色,回想起往事,蓦地笑了:“你还是那么听你哥哥的话。”
驾驶座上的青年目不斜视:“弟弟听哥哥的话是应该的。”
“那你为什么要让你哥伤心?”迟燃脱口而出,见甄意的手腕明显抖了一下。
“燃哥,我一直都觉得你很聪明,什么事情都看得很清楚。”等待绿灯的间隙,甄意的面孔陷在光影里,“是我被我哥伤了心才对。不过你们是好朋友,现在当然该怪我。我无所谓。”
迟燃扯了扯唇角,复而闭上眼睛,疲倦地问:“那你哥伤了你的心,你现在应该弃他于不顾,这才算小小的报复。”
“呵……”甄意笑了,意味不明,“我对他已经有过许多次的‘小小的报复’了。燃哥,你应该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对,我知道。”窗外,灯红酒绿从他的眼眸流过,“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只想说一句,你别玩过火了。”
“这句话也是我同样想告诉燃哥的。”甄意将车停在路边,两人已经抵达了目的地,“我相信燃哥也是一点就通的人,至少比我哥孺子可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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