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争论不休,又吵成了闹市。
楚昭把军报反复看了好几遍。
白狼部带人袭击月山关,军报送出时,月山关刚结束一战,城池已守住,但不敢保证草原部落是否还会来犯。
同时,他们得知了草原部族在攻打月山关的同时还偷袭了远望营,都写在军报里。
白狼部明明还没统一草原,这次却能召集足够的兵马,怎么剩下几个大部落居然也全部跟白狼部站到了一块儿?
草原领土并非全属于北边部落,大齐也是有草原的,草原和戈壁一望无垠,视野开阔,不方便筑城,也无大片林子等遮挡处,大齐的驻守方法是建起大营,加上沿途驿站哨所连成片,形成防线。
远望营是个大营,军事重地,垒造的城墙虽受地理所限,比不上关内城池,但也是能坚固抗敌的。
但月山关提到的火药……若真威力已经提高数倍,而且量足够的话,远望营怕是难守。
前提是量足够。
在科技树方面,草原部落是所有城邦国家中最落后的,财力也平平,如果他们真能拿出那么多新型火药来进犯大齐,轰开远望营,楚昭就要怀疑他们军备是哪儿来的了。
谁暗地里支援的?
月山关的这封军报送来时,还没有远望营的消息,他们在京中,消息有延迟,只能等。
楚昭其实有些心急,若是他正在边疆,就能第一时间拿到消息,做出应对。
不是不相信各位将军,但将与帅看到的东西不同,帅还可调度四方,统筹也更快。
至于东边互市的乱子,驻军将领很有见地,加上楚昭前些天送到的消息,他立刻戒严,派兵围了互市,暂停贸易,先平乱,稳住了局面,逮了些人,还在审问。
“蛮夷欺人太甚,但好在我泱泱大齐,岂容他人来犯,月山关已经守住,足见他们不足为惧,都是陛下治国有方,让我大齐国力强盛啊!”
这是正在说废话,拍承安帝马屁的朝臣。
当然,也有忧心北疆部落来势汹汹,劝说要做警戒的朝臣。
楚昭想着自己的事,一声没吭。
皇帝听过几轮发言,才把目光投向楚昭:“秦王,你有何看法?”
虽然被收了虎符圈在京城,但他好歹还顶着兵马大元帅的头衔,为武官之首,问一问他没毛病。
楚昭见承安帝方才听各方臣子们说话,都没怎么表态,也不急,就知道承安帝也没特别放在心上,于是只道:“臣认为应提高警戒与北边巡防程度,至于别的,还要等远望营的战报才好判断。”
边境起了战事,哪怕赢了,作为元帅也该去巡视一番,但楚昭清楚,承安帝轻易不会放他去边疆。
楚昭回到王府,心事重重。
沈子衿自然也知道消息。
他点了香,沏了茶,没有说话,静静陪着楚昭坐了会儿。
打仗的事和眼光,楚昭比他懂,片刻后,
沈子衿才道:“东边互市突乱,虽不算开战,却会引起东北边境重视,如此一来,那边的驻军轻易不能挪动,与北疆部落的战事主要就得靠西北驻军。”
“火药是东临提供的可能性很大,这是放给北疆部落实践呢,让他们来跟我们打,好试试威力,看好不好用。”楚昭冷笑,“而北疆部落难得能得到这么好的东西,甘愿当条狗,要是能从大齐咬下一块肉,他们今年的日子就好过了。”
这就是为什么白狼部虽然还没统一草原,但草原上八大部此次都愿意齐心协力的原因。
楚昭深深吸了口气,他已经喝干了一壶清心解火的茶,但胸中那股躁郁气息还是没下去。
房中又陷入了一阵沉默。
沈子衿知道楚昭还有话要对自己说,他在等。
他也知道楚昭时不时的沉默,是在想这件事该怎么说。
楚昭摩挲着茶杯,唇线绷得很直,又空了一盏茶后,才低低开口:“子衿。”
沈子衿手指收紧,眼睫颤了颤,轻声:“嗯。”
“如果情形不妙,我需要去战场,我……”
从前上战场,他用不着跟谁报备,因为他就在边境上,起了战事就打,有很多人等着他凯旋而归,但没有一个人守着一方宅院,等的不是秦王,只是楚昭这个人。
万家灯火,如今有他的一盏,秦王从前无所畏惧,如今有了牵挂,也有了顾忌。
沈子衿看楚昭截断了话说不下去,他抿抿唇,抬手覆上了楚昭的手背。
沈子衿勉勉强强笑了笑,但大约他自己也意识到不太像样,无奈松了松,不再强笑。
“我其实不想你去战场。”沈子衿慢慢收紧手指,“但我知道,若时势需要你,你一定会去。”
楚昭将手翻过来,五指收拢,跟沈子衿交握在一起。
沈子衿不知不觉用上了很大的力气,近乎颤抖着握着楚昭的手,指尖都白了,难得小侯爷也能把王爷的手捏得生疼,但楚昭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任由沈子衿握着。
再握紧一点也是可以的。
“你所向披靡,我只是担心我家王爷,控制不了。”沈子衿嗓音哽塞,“你不能怪我。”
楚昭声音缓缓淌出:“我不可能怪你。”
沈子衿方才低声说了半晌,眸子都是垂着的,掩去了大多神情,直到这时,他才把眼睛抬了起来。
他看着楚昭,眼中认认真真装着这个人。
“你如果要打仗,我要说的就是……放心打,这一次,背后交给我,军备粮草,朝堂争斗,都绝对不会再成你的拦路石。”
沈子衿一字一顿:“我替你清理朝堂,你要报答我,让王爷全须全尾回来。”
沈子衿的眸子是天底下最好看的眸子,明净澄澈,云水天光,此时里面装着一道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影子,楚昭在光里看到了自己。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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