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下婚约且先前完全陌生的两人,私下相邀,对古人来说可能有点超前,但对现代人士刚刚好。
没办法,如果他在殷南侯府说得上话,本可以办个什么宴或者邀一群人踏青赏景,把楚昭也框在里头,但他办不了,也没别的人能邀。
沈子衿铺开了信纸,提起笔。
半盏茶后,纸张光洁如初。
一炷香后,纸张上多了个墨水砸下的黑点儿。
沈子衿在脑子里打了百八十个草稿,现实里却一笔未动。
每每要落笔的时候,原著里各类说翻脸就翻脸,砍瓜切菜的达官显贵就会在他脑子里冒头。
楚昭也是个显贵。
遇事先往最坏的地方想,其实很内耗,但没办法,沈子衿已经养成了这样的性子,短时间内是改不了了。
沈子衿在被墨水污染的纸张上随手画了幅画,像极了写论文时憋不出最想要的开头,最后开小差的你。
他顺着墨点,下笔风雷,走势圆润——圆润地画了个王八。
沈子衿把废纸卷吧卷吧收了起来,很淡定。
不慌,婚期还有两个月,慢慢想。
沈子衿抬头看了看栽着病树的庭院,觉得大约是穿来后就锁在这一方小院里,影响了自己的思维。
如果在现代社会给条件躺平,他可以十天半个月不出门,但此地无手机无电脑无网络,三无地带,甚至连本能消遣的小说都没有,窗外还全是破败风景,让人硬宅,实在是太过无聊。
出门换换脑子,也转化一下心情吧,穿都穿了,就当来旅游,怎么能不看看当地景色风貌呢。
好好享受生活,才叫真的快乐躺平。
不过没法一个人出门,毕竟他不认路。
沈子衿叫来了贴身侍从。
沈子衿刚穿来时,亲眼见过这位侍从拿鼻孔看他,一碗药砸在他面前,半碗喂给桌子,药液在沈子衿面前溅得老高。
在侯府,没人瞧得起沈子衿。
但如今沈子衿定了婚约,贴身侍从肯定要跟着他入王府,于是审视夺度的小人摇身一变,成了“忠仆”,在沈子衿面前笑成朵花,好像自己从来对
他都是一心一意。
“世子有何吩咐?”
沈子衿看着他那谄媚的脸,打定主意:等去了王府,他就把这人开除,好让此人知道职场生活的恐怖。
小人退散。
沈子衿:“我要出门走走,你带……”他顿了顿,把“带路”俩字咽下去,改口,“带些银钱。”
他翻遍卧室和书房,也没找着银票或者金银,也不知道都被放在了哪儿,还是沈世子真半点钱都没存下,两袖清风。
虽然惊异于常年在宅邸长蘑菇的世子突然想出门,但侍从现在十分听话,面上恭敬得很:“好的,奴才这就去备轿。”
沈子衿感受了一下窗边似有若无的微风:“不用轿子,稍微走走,活络下身体。”
他这两日咳嗽少了,心口的疼也减轻很多,散个步而已,应该问题不大?
侍从:“是。”
侍从笑得贼眉鼠眼,沈子衿不忍直视。
他把手里的纸递给了侍从:“给你了。”
侍从疑惑,展开了皱巴巴的纸,发现上面画着一只王八。
侍从:“……”
他的表情只扭曲一瞬,硬是忍了下去,随即五官和眉毛夸张起飞:“世子画工惊天地泣鬼神,栩栩如生,这只长寿龟竟画得如此惟妙惟肖,奴才何其有幸,能得世子赐画!”
沈子衿:“……”
还有高手!
沈子衿幽幽:“你还是有过人之处的。”
侍从谄笑:“多谢世子夸奖。”
沈子衿:没在夸你。
初春时节,虽偶尔有些微凉,但众人基本都换下了厚重的衣服,唯有沈子衿里三层外三层,还添了件披风,裹得严严实实,这才放心出门。
踏出世子院落时,沈子衿觉得空气清新了一分,走出侯府大门后,沈子衿觉得风里都是舒畅的气息。
连身体里隐隐的病痛似乎都要散干净了。
侯府果然不是什么好地方。
沈子衿拢了拢衣服,慢慢呼出气息:“你走前面。”
侍从还在尽心扮演忠仆角色:“奴才哪敢挡世子的路,您请!”
沈子衿终于看不下去他浮夸的神情:“行了,别演了,把你脸上表情收收,然后带路。”
他话语不重,却让侍从奉承的假笑僵住。
糟了,他自作聪明以为忍一忍装一装,病秧子从前不计较,以后也不会计较,加上没几个人对沈子衿好,自己这么表现,说不定沈子衿还会感动。
等到了王府,他再想办法换个新主子,打得一手好算盘。
但如今他惊疑不定。
沈子衿真的不会跟他算账吗?
侍从终于结结实实紧张起来,真正低下了头:“……世子这边来。”
沈子衿不知道,他前脚刚离开侯府,一封邀请入宴的帖子后脚就到了罗夫人手上。
定国公庄园上珍奇的花开了,国公世子邀各路青年才俊前去观赏,而送到侯府的帖子,题的名是沈子衿。
“请沈子衿赴宴?”
罗夫人面色不虞。
沈子衿从不曾与人走动往来,也没一官半职,因此各类邀约以往都落在沈明鸿头上,从没有谁点名邀请沈子衿。
因为他即将跟楚昭成婚,身份要变了?
可皇帝对楚昭的忌惮厌恶人尽皆知,沈子衿以男子之身嫁过去,即便得了秦王妃的头衔,在勋贵眼里,谁会因此高看他一等?
定国公府可是三代名门望族,若是能借此机会搭上线,那可是大好机会。
罗夫人按下帖子,吩咐:“来人,去回话,就说世子近日卧病在床,无法出行,承蒙贵府相邀,不甚感激,大公子沈明鸿将代为前往,奉上谢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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