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票难得的私人收藏画展,还有一身简装的短卷发中年女士。
是虞清雨只在照片中见过的Melina。
她只背着一只朴素的双肩背包,踩着舒适的运动鞋,仿佛随时准备出发一样,随性自在。
相比较,虞清雨一身黑色套裙好像过于华丽隆重了些。
“虞小姐,其实我们之前见过。”Melina很亲和地与她握手,眼神温柔地望向她,“我们一起转转吧。”
这是一场国外私人收藏家举办的全球巡回画展,参展的画作从十八世纪至今,风格迥异,横跨几种不同类别。
“其实我一直很想看这场画展,但是迅速成名之后好像总有忙不完的事情,反而失去了很多自由的时间。”Melina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面前的画作。
那是一只囚在华美精致笼子里的夜莺,它低头舔舐着自己美丽的羽毛,闲适安然,仿佛没有任何想要逃离出这只牢笼的想法。
像她,却也不像她。
虞清雨眸色微定,弯起唇角,偏开视线:“我们真的见过吗?”
Melina转过头,温温而笑:“当然。在我的书里我写过,之前我是一名记者,不巧还参加过数次外交部的新闻发布会。”
虞清雨惊诧地掀起眼睫:“原来我们还有这种缘分。”
确实是记不太清了,在她短暂的任职期间,她一共参加过大大小小五十多场新闻发布会,有做过主翻译官,也有做助手的时候。
短短一两小时的新闻发布会,也需要足够的专心致志,她将绝大精力集中在自己的本职工作上,很少会去关注提问的记者或是他国代表。
“是的,我记忆力很好,尤其是对美女。”Melina小小地开了个玩笑。
她莞尔一笑:“虞小姐,我们谈正事吧。之前你给我发的几篇读后感想,我都有看过。其实情感故事走向与我写文的时候的思想,大体是相符的。”
“这也是我同意与你见面的原因之一。”
话锋一转,她又说:“其实之前我是没想过要将版权卖到其他国家的,因为我的书很大部分故事情节是源自于法国本土的生活环境,其他国家的读者可能无法代入我的设定情景中,这也是我之前为什么没有回复你的原因。”
虞清雨抬眸望向她,好像忽然知道她要说什么了。
“但谢先生的话给了我一点启发,他说环境不一样,但是大家想要读到好书佳作的心情是一样的。总有人会好奇陌生地方发生的陌生故事,这也是将文字落于纸张上的意义。”
“他……”虞清雨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在开口前恍然咽了回去。
她扭过头,视线再度定在墙壁上的那幅画。
安然被拘束在笼子里的观赏鸟,亦或是展开翅膀自由的野雀。
早已做出决定的她,还有默默支撑她理想的他。
“是不是和你写的那段话有异曲同工之处
。”Melina拢了拢身后的背包带,脚步轻快,“你在邮件里说,翻译这本书的目的之初并不是为了名利,只是想向更多人分享,在地球某个角落发生的某段足够打动你的故事。”
虞清雨低头微笑,挽起垂落的发丝,心下暖流徐徐流淌而过,这确实是她最初的目的。
或者因为家庭的优越,给她的选择很多,同时留给她的退路也很多,但她似乎总有一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劲儿在。
故而,她也真的没有回过头。
Melina离开前最后留下一句:“你的先生是懂你的追求的。”
好巧,她也是这样认为的。
有人二十多年的血缘牵绊尚且没有理解过的追求与理想,却也有人短短半年婚姻就尊重并支持。
或者也有他深入骨子里的绅士风度在,但似乎也有些其他的所确认的东西在来回拉扯。
在画展外等了很久的魏成哲,直到日落西山,人群都散了,方才进来找人。
他轻轻推了下面前似乎在发呆的虞清雨,小声说:“虞姐,要回家吗?”
魏成哲掂量着她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对,小心翼翼地问:“是和那位法国大作家的合约谈得不顺吗?”
虞清雨回神,摇摇头,晃了晃手里的合约,红唇微扯:“已经签字了。”
魏成哲松了口气,转念又察觉到几分不对:“那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这个问题,虞清雨好像也没有答案。
她好像需要一点时间去思考,但好像只有一个人怎么也想不透那个答案。
她长长舒了口气,转向向外走:“送我去基金会吧。”
“啊?这个时候吗?”魏成哲看了眼时间,已经五点多了,基金会大概也快要下班了。
虞清雨眉尖微叠:“不了,还是去拉力赛场馆吧。”
魏成哲面色一凝:“虞姐,你不会想要这个时候跟我分账吧?”
“算了,回家吧。”来来回回犹豫,她好像不太想去找那个答案了。
总会有时间来证明那些还未确信的事实。
魏成哲觉得她似乎不太对劲,跟在她身后,忍不住问:“虞姐,你没事吧?”
虞清雨的脚步停在轿车前,很多她从前刻意忽视的东西,在她云淡风轻的表情下不断叫嚣着什么。
平静的湖面之下却也有波澜不断翻涌,留在面上的只有溅起的点点涟漪,缓缓向四周散开。
她转身忽然问:“谢柏彦给你的拉力赛私人赞助了多少钱?”
魏成哲一哽,更觉得虞清雨是在跟他扯分账的事情,不由心虚:“你怎么突然问这个了?”
他实在不擅财经相关,拉力赛的账目被他算得乱七八糟。
“其实我觉得你的能力不差的,只是一直在家人的保护下被束缚了手脚。”虞清雨拧着眉,神色认真地转了话题,“你大胆去做,说不定会超越前人。”
“但前提是你是需要自己独立的
。”
魏成哲总觉得哪里不对,虞清雨这似乎是在给他戴高帽?
可是这从容认真的夸赞,真的说到他心坎里去了,魏成哲嘴角忍不住地翘起,挠了挠后脑勺:“虞姐,你怎么突然说这些了?”
虞清雨的表情很是认真,红唇勾起,语气淡而清晰:“赚了钱记得还给我老公。”
魏成哲:???
说到底就为了这点钱是吧?
“不还也没关系,那分成记得让利给我一些。”虞清雨打开车门,懒懒地坐在后座,散漫地撩起眼皮,“毕竟他的就是我的。”
魏成哲笑容僵在脸上:“虞姐,你不去打劫真的可惜了。”
“你堂堂魏家大少爷,怎么天天跟这点钱过不去啊?”她眼神嫌嫌地瞥过去一眼,打开微信正思忱着要给谢柏彦发什么消息,“小魏总,你一开始给我下马威的时候不是很豪横吗?”
“那不就是因为太豪横了,所以现在才对这点小钱斤斤计较吗?”
若是现在再提起最开始给虞清雨的难堪,魏成哲现在只有两个字——后悔。
非常后悔。
“你活该。”虞清雨冷笑一声。
魏成哲从后视镜里望着他,语气哀哀,几分请求:“虞姐,要不你带带我吧,我以后跟你混,这样也能早早把钱还给我谢哥。”
“那……”虞清雨停在屏幕上的视线微顿。
手指一点,那条消息已经发送给了很少用社交软件的谢总。
跟着她混?
那估计谢柏彦要看他更不顺眼了。
虞清雨此时满心只有归家,越是心切越是有意外扰乱她的回家。
路上有些堵,轿车徐徐停在十字路口的红灯前。
她无意间向窗外望了一眼,视线飘飘然落下,忽地停在街角争执的两个男人身上。
“前面那是彭稚檀吗?”她不太确定。
魏成哲也望过去,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个子微矮的男人狠狠踢向彭稚檀的腿弯,彭稚檀一踉跄差点摔倒。
似乎是他的经纪人,虞清雨不由想起很多谢柏珊说的片段,那些交错的伤痕,落下衣服遮掩的位置,除了当事人,没有任何人可以看出端倪。
虽然她早有预想过,可是亲眼所见时,还是控制不住地揪心。
她的身份似乎不好出面:“魏成哲……”
魏成哲调转方向,将车子停在路边:“虞姐你放心,我去。”
他在这方面最是义气,怎么也算是他拉力赛的嘉宾之一,撞见这种事总不好袖手旁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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